王永利：数字人民币将为未来数字经济发展和资产确权奠定重要基础

“数字人民币带来的最大变化在于它的表现形态和运行机理。它将为未来的数字经济发展，数字资产的确权和保护奠定重要的基础。”10月23日，海王集团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银行(601988,股吧)原副行长王永利在由《财经》(博客,微博)杂志、《财经智库》主办的“2021全球财富管理论坛”上如此表示。本届论坛聚焦“打造开放创新的财富管理新高地”。

王永利认为，如果数字人民币推出来仅仅是定位于M0的话，那么它的规模和作用将是有限的，会造成数字人民币与传统人民币两套运行体系同时并存，会对货币管理带来很多新挑战。他提出，数字人民币可以尽快替代所有传统人民币，央行不仅可以投放替代现金的数字人民币，在提供再贷款等流动性投放时同样可以用数字人民币。商业银行也是如此，不仅可以用数字人民币支付结算，同样可以用数字人民币进行现代投放，派生新的数字人民币。这样就会使数字人民币的规模充分满足全社会乃至于国际化的需求。

海王集团首席经济学家王永利

他认为，随着数字人民币的普及，央行将全面掌握数字人民币的用户信息和交易数据，可以帮助央行实现数字人民币全流程、全方位的监控，增强货币政策的准确性、有效性，削弱商业银行及支付机构等商业性机构对大数据的垄断，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此外数字人民币还将为未来数据的确权，为全社会统一征信的推动和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奠定重要的基础。

在财富管理方面，数字人民币的推广使用有可能为该行业更好地了解客户和他的财富提供帮助，推动财富管理及其监管的数字化、智能化，进一步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严厉风控，取得更好发展。

不过，目前的加密数字货币要进行跨平台、跨链的支付并不容易。对于各国的央行数字货币而言，也需要解决和其他国家央行数字货币系统或平台连通、跨境使用的问题。从全球的角度来看，监管部门最好是能够有标准的接口和通用的规则，减少相互之间的摩擦，但要解决数字货币特别是CBDC的全球化跨境使用还有很多困难和挑战。

以下为发言原文：

围绕数字货币推动财富管理新格局这个主题，我想跟大家分享几点看法。

第一，数字货币的概念。我认为我们这里所讲的数字货币，不是像比特币、以太币等去中心非主权的网络加密数字货币，也不是像Libra、eSDR等等设想中的与一篮子主权货币结构性挂钩的超主权数字货币。它指的是国家主权货币或者法定货币的数字化，也就是央行数字货币CBDC，在中国就是我们的数字人民币。

第二，数字人民币的定位。我们知道央行一直强调数字人民币定位于流通中的现金（M0），主要用于替代现金和零售支付这样的用途。在现在我们差不多230万亿元的货币总量里面，流通中现金也就是8万多亿元，真正用现金支付的比重更加低。如果数字人民币推出来仅仅定位于M0的话，而且M0不可能全部替换掉，它的规模是非常有限的，作用一定是受到局限的，特别是会造成数字人民币与传统人民币两套运行体系同时并存。这个会对货币管理带来很多新挑战新风险。

我一直认为对这个定位我们要谨慎斟酌。数字人民币推出来的话，我自己的观念是要尽快替代所有传统人民币，央行不仅可以投放替代现金的数字人民币，在提供再贷款等等一类流动性投放的时候，同样可以用数字人民币来投放。商业银行不仅可以用数字人民币进行支付结算，也可以用数字人民币进行信贷的投放并派生新的数字人民币，这样就会使数字人民币的规模能够充分满足全社会乃至于国际化的需求。

另外，尽快替代传统人民币的运行体系，我认为这个会产生更大的效益。这是需要我们认真把握的。

第三，数字人民币可能带来的重大改变。从目前数字人民币测试的情况来看，基本要求的是数字人民币的所有者要使用合法的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比如说大陆的二代身份证和手机号下载央行数字人民币。然后在央行数字人民币下面所列出的运营机构里面可以选一个或者几个运营机构开立数字人民币的钱包，进行数字人民币的兑换和收付使用。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数字人民币和传统人民币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前者普及后有可能使中央银行可以全面掌握所有数字人民币的用户信息和交易数据。商业银行和支付机构仅仅只能掌握在他们那个地方开立数字人民币钱包的用户信息和支付数据。

从这一点上来看，可以帮助中央银行实现数字人民币全流程、全方位的监控。有利于增强货币政策的准确性、有效性，同时也使央行掌握了全面的人民币的交易信息之后，它会削弱商业银行及支付机构等等商业性机构大数据的垄断。做到人民银行所说的数字人民币有限匿名，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因为在以前的一笔交易中，银行或者支付机构可以同时知道交易双方的情况，而数字人民币的应用只有人民银行可以了解交易双方的整体情况，支付机构仅仅只能了解他开立钱包这一方的情况。我认为这是数字货币可能带来最为重大的突破。

在这个情况下，就会带来进一步的变化，我们今天在讲数字经济的时候，大家都很重视大数据，但是有没有发现其中存在一个突出的问题，就是今天的大数据都是业务处理这一方的大数据，而不是业务发起人，包括法人或者个人的大数据。如果我们从行为发行人的角度来看，其个人身份信息、交易数据会大量分散在各个方面的业务处理机构里面。所以是分散的、碎片化的、重叠的，真正围绕法人或者个人全面归集的大数据几乎没有。这个就进一步涉及到未来大数据的确权和权益保护怎么做。如果它都是分散的，怎么能做到科学合理的权益保护？所谓的数字资产，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未来一定要以法人或者个人，就是行为发起人和业务发起人为主体，这是信息和数据确权与权益保护的基础。数字人民币可能有一个很好的苗头，有可能它能够做到为每一个人、每一个企业全面归集数字人民币所有的数据，这个为未来整个数据的确权，为全社会统一征信的推动和数字经济的发展会奠定重要的基础。这是我现在特别看重的，我觉得数字人民币带来最大的变化不在于它的表现形态，而是它的运行机理（相比传统人民币）会发生深刻的变化，为未来的数字经济发展，数字资产的确权和权益保护奠定重要的基础。

第四点要依托数字人民币的技术特点创新财富管理。我们知道财富管理要求为客户设计合适的理财产品或者是投资组合，这个前提是你要非常了解你的客户、了解客户的财富及其变化情况。数字人民币的推广使用就有可能为我们更好地了解客户和他的财富提供帮助。未来我们的数字资产本身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理财对象或者投资对象。在这些方面还需要我们根据数字人民币可能带来的变化设计出更加高效运行的财富管理及其交易处理的系统，推动财富管理及其监管的数字化、智能化，进一步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严厉风控，推动财富管理形成新格局、跨入新时代，取得更好的发展。

讲到数字货币，大家一定要知道，即使是像比特币、以太币这样的数字加密货币，其实也存在着相互竞争的问题。比特币的规则和以太币等等其他各种各样的加密数字货币不是完全一致的，所以研究区块链的人一直都在研究跨链的问题，单看一个比特币的区块链或者以太坊的区块链可能是覆盖全球，但是如果不同的加密数字货币要进行跨平台、跨链的支付并不容易。现在是加密数字货币的交易也好，它的价值实现也好，都要跟外面的交易所、交易平台去连接，没有这个交易，不跟法定货币兑换的话，现在基本上很难实现它的价值。同时对加密数字货币也不要以为他们就可以全球通行，单看它自己可以覆盖全球，但是如果涉及不同的平台同样也存在问题。

央行数字货币更严苛一点。一种就是央行也采用以太坊等区块链技术，搞出跟他们一样的系统平台，完全向全球开放，去中心匿名化，但问题是你敢不敢放弃你的监管，如果你敢放弃监管基本上可以不要CBDC了。如果不行，像数字人民币一定还是有限匿名的，有法定身份信息和通讯方式作为最底层的东西，如果你的额度要高一点的话，还要不断地加大认证的方式。当中国有一个管制的数字货币的时候，其他国家也可能有他们的央行数字货币。如果规则不统一，系统不对接的话，一定不可能很容易全球通用。所以现在一定不要想着一推数字人民币马上可以全球跨境使用，还差的很远。正因为这个问题，多个央行数字货币并存的情况下，一定需要解决它们之间连通的问题，现在像人民银行正在跟BIS等国际组织共同参与打造跨CBDC的一个“桥”的问题，是非常必要的。我认为从全球的角度来看，监管部门最好是能够有一些标准的接口，一些通用的规则，减少相互之间的摩擦。数字货币特别是CBDC的全球化跨境使用还有很多困难和挑战，还远远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CBDC推出后可以非常方便、高效率、低成本的跨境使用，远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