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再增4名确诊病例防控趋紧，为何又是从农贸市场暴发？

现有信息指向，北京近日多个新增病例与新发地市场有关。但已连续50多天没有新增病例的北京，新冠病毒到底从何而来，诸多问题仍然待解

2020年6月13日，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暂时休市。当日凌晨，北京市丰台区市场监管局、丰台区卫健委发布消息，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暂时休市。据介绍，近日，北京市出现新增本地新冠肺炎病例，其活动轨迹涉及新发地批发市场。经检测，在市场从业人员及环境中检出新冠病毒核酸阳性。? 张宇(摄影部)/中新社

文|?《财经》(博客,微博)记者 信娜 实习记者 朱贺

编辑| 王小

在50多天零案例后，北京连着三日出现的新确诊病例已经有7例。2020年6月13日，北京又通报新增了4名新冠肺炎确诊病例。

现有公开信息显示，新增病例大多与北京丰台区新发地市场相关。现有核酸检测信息结果显示，新发地市场内，已发现40件环境阳性样本。

6月12日晚，新发地牛羊肉大厅羊肉区的一家商户告诉《财经》记者，早上不到8点，就有工作人员突然疏散了牛羊肉大厅的顾客。所有的经营者留下，挨个接受核酸检测，摊位的地漏、案板等地方也进行了取样。

相关人员在采集517名该市场从业人员的咽拭子样本后，检测结果显示有45人呈阳性。“后续不排除出现续发病例的可能”，北京疾控中心副主任庞星火在6月13日召开的发布会上说。

为何又是市场？一位北京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告诉《财经》记者，经营食品的市场、超市的空气湿度相对较高，具备一些病原微生物的存活条件，这可能是原因之一。

北京新发地市场共有商户4000余户，被视为北京最大的“菜篮子”。此外，还批发水果、肉类及水产品等。6月13日凌晨，北京新发地批发市场董事长张玉玺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相关部门抽检时从切割进口三文鱼的案板中检测到了新冠病毒。这引发人们对此次疫情最初是否来自三文鱼的猜测。

对此，香港大学李嘉诚医学院生物医学学院教授金冬雁向《财经》记者解释，病毒在鱼类生物里进行复制、扩增的可能性非常小。三文鱼作为新冠病毒的动物载体，或者说作为病毒宿主的可能性也很小。

此次疫情的调查溯源仍在进行中。新发地批发市场被作为流调溯源的重中之重，已在6月13日凌晨3时起暂时关停市场，进行卫生整治和环境消杀。新发地市场周边的11个小区实施封闭管理，落实24小时专人值守。市场周边3所小学、6所幼儿园已返校的班级立即停课，未返校的班级暂缓复课。

同时，将对5月30日以来与新发地市场有密切接触的人员开展核酸检测。

此次北京重新出现疫情，也不排除是病毒携带者进入新发地市场后，将病毒带入市场，再进一步传播，一位已研究新冠病毒半年多的科研人士向《财经》记者坦言，对新冠病毒的研究还不够，此次疫情的源头到底来自哪里，目前都只能是推测。

多个新增病例与新发地有关

北京连续三日公布的新增病例行动轨迹中，大多有新发地市场的影子。

6月13日，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庞星火最新发布了北京新增的4名确诊病例的行动轨迹，再度指向同一个地方，新发地市场。

新增的4名确诊病例中，其中，2名工作单位和现住址均为新发地冰鲜海鲜市场，一位为司机兼进货员，另一位是售货员。另一名27岁的确诊病例，是新发地批发市场的个体经营者，住在新发地经营乐园。上述两市场均处新发地地区。

三者先后出现发热、咳嗽等症状，6月12日分别前往天坛医院、友谊医院就诊，后被确诊。

第四名病例则分别于5月30日、6月5日和6日，三次骑摩托车至新发地农产品(000061,股吧)批发市场采购。6月9日出现身体发麻、发热、头痛等症状，最高体温38.6℃。11日自驾车到石景山医院发热门诊就诊，后经核酸检测及专家会诊，定为确诊病例。

新增病例的感染源到底来自哪里？在发布会中，庞星火解释，经流行病学调查，这些病例均有新发地农产品批发市场活动史，通过采集确诊病例相关的外环境标本，有核酸检测阳性报告。“经初步判断这些病例可能接触了市场中污染的环境、或接触到了被感染的人员而传染发病”。

一位中国疾控系统内部人士告诉《财经》记者，随着病例的增加，还要扩展进行流行病调查，看看是否出现和新发地无关的病例。从现有的信息来看，新发地基本可以确定是此次的源头。

6月12日晚，北京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召开的会议中提到，将新发地批发市场作为流调溯源的重中之重。随后，新发地市场6月13日接到紧急通知，凌晨3时起暂时关停市场。

以新发地市场为重点，北京也将对与新发地有接触的人员进行核酸排查。北京市卫健康委新闻发言人高小俊在发布会上介绍，鉴于新发地农贸批发市场中人员发现确诊病例，其环境样本中检测出核酸阳性，北京市决定将对5月30日以来与新发地市场有密切接触的人员开展核酸检测。

截至记者发稿，在新发地采集的517名市场从业人员咽拭子样本中，有45人呈阳性。另在北京海淀区一农贸市场中发现1例阳性，是新发地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

上述46人目前无临床症状，已纳入严密管理和观察中。是否最终判断成为确诊病例，还需按照《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中的标准进行判断。

根据最新版诊疗方案，需有相关的流行病学史或临床表现，才可最终确诊。临床表现包括，发热或呼吸道症状，新冠肺炎影像学特征或白细胞、淋巴细胞数量变化。

辽宁省通报信息显示，6月12日0时至24时，辽宁省新增无症状感染者2例(域外输入)，均为北京市12日报告的确诊病例密切接触者。

随后，大连市也已发布紧急提醒：如非必要，近期不要前往北京市。

此次病毒到底从哪里来？

新增病例均与新发地市场有关联外，且新发地从业人员中有45人咽拭子核酸检测呈阳性。“后续不排除出现续发病例的可能”，庞星火说。

对新发地市场的环境及从业人员样本核酸检测范围正在扩大。上述疾控内部人士分析，随着检测范围扩大，不排除出现更多的核酸阳性情况。

此前，武汉疫情暴发的其中一个源头也为类似的生鲜农贸市场——武汉华南海鲜市场，这样的市场为何再度成为源头？

金冬雁认为，之前像武汉华南海鲜市场等生鲜市场的卫生条件欠佳，有的经营者贩卖野生哺乳类、海生哺乳类动物，多种动物混在市场内可能会造成交叉污染，病毒可能会在宰杀动物的过程中外溢出来。此外，武汉华南海鲜市场当时的环境较为阴冷潮湿，这种环境条件也构成了危险因素。

然而，“究竟新冠病毒是否由动物传给人，是否来自于华南海鲜市场，还需探讨，现在还没掌握全部的证据链，特别是没有在动物体内找到病毒，这是最大的硬伤。”金冬雁对《财经》记者说。

此次北京新发地市场，从切割进口三文鱼的案板中检测到了新冠病毒，金冬雁认为，案板和切割刀具是否只切割过进口三文鱼，有没有接触过其他动物、切割过其他肉类，这一点尚未明确。进口三文鱼不远万里来到中国，途中的运输也可能会存在问题。

一位生物研究领域专家告诉《财经》记者，现在还无法判断此次疫情的感染源到底来自于哪里。“我们在实验中发现，新冠病毒在动物体内会出现变异，经过几代后，毒性下降，会出现和生物体共存的情况，没有出现症状”。

他认为，此次北京出现的疫情，也不能排除是病毒携带者去了新发地市场，将病毒带入市场内。

截至记者发稿前，现有环境样本检测结果显示，新发地市场已发现40件环境阳性样本。

“早期的武汉华南海鲜市场的环境样本里，也出现了很多新冠病毒阳性结果，包括污水、案板等”，上述疾控内部人士告诉《财经》记者，至今，还没法确定最初感染源到底是什么。

至于是否会对新冠病毒溯源有帮助，上述疾控内部人士解释，对现在发现的新冠病毒样本的实验室分析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新冠病毒已知存在几个分支，需将此次获得的病毒基因序列与已知进行比对，才能再做分析。

北京防控再次趋紧

随着新增病例的出现，北京防控措施迅速收紧，各区又绷紧了弦。北京小学一二三年级即将复课的计划突然被中止。6月12日晚10点，北京一位中学学生家长说，孩子学校紧急开了家长会，排查有没有去过新发地市场。

6月12日傍晚7点左右，一位居住在北京市海淀区的住户在下班回家进入小区时，小区检查人员直接放行，但是在回家换了衣服，再准备出门的功夫，他听到外面有大喇叭喊“出示出入证、健康宝”。

另一位海淀区某小区居民已经收到社区通知，即日起小区卡口按照三级响应，二级措施实施防控，并且要求居民外出佩戴口罩、携带小区出入证和身份证件。

丰台区体育中心游泳馆的官方微信显示，6月12日下午五点，其发布了一条重新开业的信息。约15个小时以后，再次发布“暂时闭馆的紧急通知”。

6月13日上午，北京朝阳门附近办公楼外，一名工作人员背着半人高的消毒液箱，绕着大厦外围做消毒液喷洒工作。原本已经取消体温检测的商场办公楼，又恢复进入需检查北京健康码和体温检测。

13日14时左右，北京单位职工已在工作群内收到紧急通知，统计是否去过新发地或与新发地人员有接触，以及有发热咳嗽等。“要求于今日下午4时前通过微信报送信息。有以上情况的人员及共同居住的人员即刻居家隔离”。

13日16时，北京朝阳区也开始进行排查，有企业通知全员，“排查5月30日至今14天内前往新发地市场、京深海鲜市场和松榆里市场人员”。

《财经》记者从国务院客户端看到，截至发稿前，北京西城月坛街道、丰台区西罗园街道、丰台区花乡（地区）乡、房山区长阳镇已被列入中风险地区。上述地区为新增确诊病例居住区或新发地市场所在地区。

（《财经》记者辛颖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