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贸易的发展 要更重视生产要素的外循环

刘世锦（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

最近中国国内双循环讨论比较多，其实中国历来以国内循环为主的，理由如下四条：

一、无论国内还是国际循环其出发点和归属点都在国内，就是循环来循环去国内都是一个源头，都是以内需为基础，都是为了提高中国国内全民的收入水平。

二、从国际范围来看，对外贸易比重相对比较低，中国这么多年外贸占GDP比重高的时候超过60%，出口超过30%，但是出口占GDP比重现在已经降到20%以下，美国、日本这些都在15%以下，这是大国的一个特点。

三、中国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超大型经济体，14亿人口的超级市场。4亿中产阶级在一个统一市场，世界上唯有中国。跟其他大国相比中国更有必要也有可能形成以内需为主的经济大循环。

四、中国已经进入以服务业比重提升并逐步处于主体地位的增长阶段。服务业有一个特点，它是本地化不可贸易为特点。所以这样的话，必然提升内需在整个经济活动中的比重。

最近，有人说是中国要由外循环转成内循环为主，这个说法是不符合事实的，其实中国经济一直以内循环为主。但是我想讲的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内循环和外循环是息息相关、连为一体的。也是和改革开放以前的内循环一个根本的区别。所以如果没有一个外循环就没有中国能够取得如此大成就的内循环。

目前复杂形势之下也要避免一些误解，我们首先要明确提出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绝不意味着对外开放的后退，更不是关起门来搞，自给自足也不是什么产业都自己搞，而且都得搞成世界第一，都不进口了。这个实际上不可能，也做不到。我们还是要讲全球化，讲参与国际分工，还是要讲比较优势和竞争优势。

由于单边主义、保护主义盛行，甚至采取断供的极端手段，大家会看到最近发生的一个变化，不仅是中国，包括其他一些经济体，特别是大中型的经济体，可能被迫调整自己的产业链。产业链在收缩，实行某种程度的产业备胎战略，这是无奈的选择。

我们搞这种产业链调整备胎是为了防止“卡脖子”，两种资源两个市场还是要用的。当然有些备胎有可能转为正胎有利于打破世界上不合理的垄断，对全球市场竞争也有好处。

全球化正在面对逆流需要结构调整，可能停滞甚至出现局部倒退，但是并没有证据表明，支持全球化的各种因素已经改变了。各国人民、企业大多数是支持继续开放，所以极端的单边主义逆全球化，不能代表发展规律和前进方向，所以这个时候我们更需要有清醒的头脑正确的判断。因为全球化讲了很多年了，顺境的时候讲全球化没问题，现在你对全球化还有没有信心？这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应该是站在历史正确的一边，我们现在不能搞脱钩竞赛，我们还是要更加开放。从中国服务业的发展来讲，已经是发展的重点也是下一步开放的重点，这既是中国的机遇也是各国的机遇，特别是在座跨国公司的机遇。我想强调两个重点领域。

第一是大家刚才特别强调数字技术的发展。数字技术的发展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提高了服务业的可贸易性，刚才我讲的服务业大部分是本地化是不可贸易的，但是数字技术改变了这种情况。比如说最近前几天欧冠比赛，吸引了很多观众，欧冠比赛发生在欧洲，但是每天晚上很多中国球迷看这个比赛，数字技术把这两个场景联系在一起了。

第二是服务业的产品和消费主体是内循环。但是服务业发展所需要的生产要素特别是技术含量高的生产要素，包括管理、规则、技术、人才、营销渠道等等。我们需要更多的关注外循环，特别是金融、物流、信息服务、教育、医疗、养老、体育、文化、娱乐等领域，对外开放眼界要高一些，力度要大一些，步子要快一些。

我想强调的是，同样重要的是，既要对外开放更要对内开放，要放开对行业外的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进入的机会，给他们平等进入的机会。所以中国服务业发展的水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外开放、对内放开的程度。

最后我再说一下，从更广的角度来讲，我们的内循环要适应新形势和新的特点。从外循环来讲中国应该推动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这种开放有五个特点：

1.适应不同国家地区市场变化的开放。刚才讨论了中美之间的关系，确实中美之间经贸关系、经济关系包括政治关系都处在四十年来一个最低点，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看到的。美国现在在往回收，美国之外的市场还很大。就美国本身来讲，中美之间合作还是很重要的。因为中美之间，中美合起来占世界GDP的40%，中美不合作，全球化是没有前途的。如果我们还相信全球化，中美之间是不可能脱钩的，最后还是要合作。这个大的趋势和潮流应该最后还是变回来的，应该还是要看到这样一个前景。

2.适应开放程度周期性的变化。过去我们可能对全球化过于乐观，认为它是一个线性的发展，现在看来全球化有矛盾需要进行调整。有时候可能走得慢一些，甚至局部出现倒退，但是大的方向还是往前走，这种周期性的变化我们要提高对它的适应性。

3.应该更有韧性和弹性，更具抗冲击性的开放。

4.应该是基于负面清单的制度规则型的开放。负面清单是什么意思？开放是个常态，限制负面清单是一个例外，我们应该是按照这种理念和制度，这样的开发开放。插一句，刚才全球化智库发布了一个《推动中国加入CPTPP》的建议，我本人还是赞成的，中国应该加入区域性的区域合作组织，目前还是比较好的一个时机。

5、我们能够维护和引领全球化长期方向的开放。

（作者：刘世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