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鸣：未来地区间差距可能继续扩大，要更好发挥区域政策作用

11月28日，在第二届中国发展规划论坛上，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理事长王一鸣提出，中国的区域经济发展在发生深刻变化，沿海和内陆的相对地位发生变化，数字化转型导致不同地区间差距可能将继续扩大，这要求更好发挥区域政策在推动区域协调发展中的作用，改进资源要素的空间配置，推动经济增长区域协调和可持续发展。

沿海地区参与国际大循环面临新挑战 内陆地区地位相对上升

王一鸣表示，中国的区域经济发展内外环境和面临的形势在发生深刻的变化。首先，沿海地区深度参与国际大循环，面临着新的挑战。特别是近两年来，中美经贸摩擦对沿海地区造成较大的冲击，沿海地区外贸的增幅一度经历了很大的回落。随着全球供应链的调整，产业外移的压力也在增大，新冠疫情又进一步增大了国际上所谓的供应链“去中国化”的压力，未来这对沿海地区还会产生持续的影响。沿海地区的外贸依存度比其他地区要明显更高，特别是一些外贸大省，比如上海、广东、天津等，在全球供应链调整的背景下，这些地区外贸的发展自然会受到相应的影响。美国正在推进的技术脱钩，对沿海地区又带来新的挑战，不仅出口面临外部需求大幅收缩的影响，进口也面临技术断供的制约，由于很多中间品对外依存度相对较高，一旦断供，对整体供应链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一些外向型产品的生产同样会受到制约。所以，沿海地区过去扮演的角色是以深度参与国际循环来带动内陆地区的发展，随着需求结构中内需和外需的此消彼长，沿海地区可能更多地要转向内外的互动。

其次，外需和内需市场相对关系的变化，使得内陆地区的位置相对上升。总体的态势是外需市场扩张在放慢，内需市场的份额在提升，为内陆人口较多、市场规模较大的省份加快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由于今年中国经济率先复苏，美国经济还处于负增长，所以今年有较大的概率，中国零售市场会超过美国。“一带一路”建设也在改变内陆的区位条件，原来出口都是通过沿海地区出去，现在许多比较闭塞的内陆省份成为了开放的前沿，这也使得沿海和内陆的中心和外围结构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而有利于重塑我国区域经济的格局。

新形势下，如何实现区域协调发展？王一鸣提出，“十四五”时期，要增强沿海地区“外引内联”的枢纽功能，将国内循环和国际循环在沿海地区进行有效的衔接，发挥自贸区平台的作用。同时，加快在中西部地区布局和培育更多战略性的增长极。内陆一些产业比较好、创新资源相对集中的地区，加快布局新的战略性产业发展平台、核心技术的创新平台，打造内陆新的增长极。

未来地区间差距可能会继续扩大 缩小地区间的数字鸿沟要作为政策着力点

王一鸣表示，数字化转型正在成为影响区域发展的重要因素。从一定意义上说，区域差距未来会更大程度地表现为数字化转型的差异，现在已经能够看到这些迹象。数字化转型使得传统生产要素和新生产要素的相对地位发生变化，一些在传统要素方面具有优势的地区相对优势在减弱，比如劳动力、土地这类生产要素；而人力资本、技术、数据正在成为地区竞争最重要的因素，数据规模、数据采集、储存、加工、应用能力和数据的基础设施正在成为区域竞争的制高点。我们可以看到，技术密集型产业在空间上的集聚度是在提高的，研发强度高的产业比较集中在几个省份，这就反映了变化。

数字技术的就业替代效应也使得人口的跨区域流动逐步减弱。因为智能机器人对程序化、技术含量较低的劳动力的替代正在推进，对人口的流动影响正在显现。从发达国家经验来看，近年来技术层次和收入水平比较低的劳动力流动性降低，而具有较高专业技术水平或收入水平的劳动力，仍然保持比较强的流动性，主要是向创新型产业比较密集的城市聚集。

鉴于以上因素，在“十四五”时期，我国地区间差距可能还会继续呈现扩大的态势，这一轮扩大更多是数字化转型带来的差异，以及创新性产业集聚度变化带来的差异。大学毕业生高度向中心城市集聚，而一些地区又在流失人口。我国现阶段似乎更多表现为南北的分化和南升北降，特别最近几年北方地区占中国经济比重下降的幅度比较大，从48.2%下降到38.5%，北方地区除了北京等个别城市比较稳定以外，其他省份都在大幅下降，这与要素结构的变化、产业结构都有很大的关联性。

王一鸣表示，缩小地区间的数字鸿沟，需要作为政策的一个着力点。未来如何通过政策工具来推动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中心城市与腹地数字化转型的合作，来提升相对欠发达地区的数字化基础能力和产业发展能力，避免出现更进一步的马太效应，是至关重要的。

市场机制下要素会流到效率更高的地区，如何进行区域协调？王一鸣提出，区域协调更重要的是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而均等化一个有效的地理单元就是城市群。一个省要均等化是非常难的，首先可以推进城市群内部均等化，现在有一些很好的范例，比如长三角区域公共服务均等化正在有效推进，这是未来政策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

另外，还需强化区域政策与全国统一市场建设要求的一致性。区域政策往往是差别化政策，对特殊地区给予特殊扶持，政策设计中需要关注区域政策与全国统一市场的建设如何相融。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顾志娟 编辑 徐超 校对 李项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