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封城实录：变异病毒传染性大增忧“失控” 欧盟“脱英”

 克洛伊的婚礼已经连续推迟了三次——因为政府新冠疫情限制措施的更改，从金秋9月推迟到11月又改到12月20日，当她19日下午4点在电视上看到英国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突然宣布次日凌晨起对伦敦和英格兰东南部地区进行新的四级封锁时，31岁的她决定和未婚夫冒个险——提前举办婚礼。

他俩立刻通知亲友，伴郎从两个多小时车程的外地匆匆赶来伦敦，15位客人在教堂现场见证了新人在当晚10点喜结连理，还有100多人登录Zoom实时观礼。两个小时后，伦敦进入最严格的封锁——非必需品商店、体育休闲场所和理发店被勒令再次关闭；人们被要求除极少数特殊原因外，必须留在家中，位于其他限制层级的人则不建议进入四级区域。

卫生大臣汉考克（Matt Hancock）20日承认政府强迫家庭取消圣诞节计划令很多人感到愤怒，但他警告，在新变异病毒出现后，新冠病毒传播已“失控”，因此伦敦和英格兰东南部、东部地区进行的新封锁可能需要持续数月，保留到复活节，而且第四级限制措施可能扩展至全国，他也拒绝排除寒假结束后关闭学校的可能性。

以欧洲为首的多个国家已争先恐后宣布禁止英国旅客入境，荷兰、法国、德国、意大利等14个国家宣布叫停从英国出发的所有航班。欧洲隧道上周日晚10点宣布暂停48个小时客运和货运服务，多佛港也关闭了从英国到法国的渡轮码头，只有爱尔兰保留与英国之间的渡轮继续运营。

21日，澳大利亚宣布发现两例来自英国的旅客身上检测出新冠变异毒株。欧盟当天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是否向英国颁布全面交通禁令。约翰逊也主持召开内阁“眼镜蛇”紧急事件委员会会议，商讨陆海空通道被切断的对策。英国脱欧谈判仍陷僵局本已给英欧之间货运供应链带来沉重压力，最新的旅行禁令和临时关闭边境更让形势雪上加霜。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从欧洲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了解到，在英国观察到的变异SARS-CoV-2正在迅速增加，并带有高达17个刺突蛋白突变，这些突变使病毒更容易结合人体细胞的ACE2受体，感染力更强；目前还不了解这种变异对疫苗效果会产生什么影响。鉴于尚缺乏证据表明新病毒变种在英国以外的传播程度，因此该机构呼吁欧洲各国及时采取措施预防，控制其传播。

“逃离伦敦”真相

算上威尔士，全英国从12月20日起再次进入最严格限制措施的人口占到1/3，相当于2100万；苏格兰也计划在12月26日加入同级别封锁。为了确保人们尽可能留在家中，英国政府派警察加强巡逻以阻止居民离开伦敦和东南部；苏格兰首席大臣斯特金（Nicola Sturgeon）也把苏格兰警察在边境巡逻的人手增加了一倍，禁止来自联合王国其它三地的入境者。

约翰逊宣布实施第四级封锁措施并把原来五天的圣诞家庭聚会宽松期缩短到只有一天，这让很多人大吃一惊，因为仅仅三天之前，他还在医学界一致呼吁需要加强社交限制的压力下，坚持认为砍掉五天的节日聚会宽松期是“不人道的”。在新闻发布会上，他称自己是怀着沉重的心情采取行动，科学证据让他“别无选择”。

和他一起出席发布会的英格兰首席医疗官惠蒂教授（Chris Whitty）也苦口婆心劝那些正在打包行李准备离开第四级区域的人打开行李留下来，因为这时候任何旅行的人都在造成传播病毒的“巨大风险”。

尽管如此，许多伦敦民众抢在封城前连夜开车、搭火车、乘飞机“外逃”的视频和图片仍充斥媒体和社交网。

圣潘克拉斯车站有通往欧洲大陆的“欧洲之星”列车始发站，一向是伦敦最繁忙的车站之一，每到周末更是人流汹涌，如果不是突然而至的禁令，在圣诞节前最后一个周末出现大批离开伦敦赶回家乡过节的乘客也是情理之中。

但既然有疫情限制令当前，那些周六晚上挤火车离开伦敦的人，显然是对公共卫生措施公然遵守不力。汉考克痛批这些人坚持旅行是“完全不负责任的行为”。不过有本地媒体采访到的乘客则一脸懵地表示，自己只是前往搭乘早就预订好的列车，并不知晓政府的新禁令。

一些预定了稍晚几日伦敦始发航班或列车的乘客则收到航空公司和火车运营商通知，班次取消。

汉考克后来也表示，实际只有“相对较少的人”违反了规定，没有听取留在伦敦的呼吁。

在该站运营多班列车服务的东米德兰兹铁路公司（East Midlands Railway）也出面表示，上周六公司仍提供全面服务，10班当晚出发的列车中只有两个出现了满员。该公司发言人对“旅客意外增加”造成的不便和不适向乘客致歉。

不过，这并没能减少工党籍伦敦市长萨迪克·汗（Sadiq Khan）对政府突然下达禁令的愤怒，他称由此带来的混乱不可接受。

尽职尽责的反对党工党领袖史塔默（Keir Starmer）也站出来，声称他的政党支持最新的新冠病毒限制措施，但约翰逊未能及早采取行动是“重大过失”。

其实比起反对党，更愤怒的是执政党保守党自家的后座议员。他们指责内阁大臣们故意把封城令推迟到上周六，直到议会下院议员开始圣诞节休会，以避免议会投票表决的审查程序。

保守党后座议员代表组织“1922委员会”副主席沃克（Charles Walker）说，他怀疑政府早在上周三或周四就知道即将取消圣诞节，却仍告诉下议院将按原防疫计划继续前进。他呼吁汉考克辞职承担责任。前首席参谋长哈珀（Mark Harper）则要求召回议会下院进行表决。

唐宁街首相府女发言人反驳了上述猜测，她称首相是在上周五下午才获悉新冠病毒新变种的高传染率和在英国东南部的迅速传播，因此必须采取迅速行动。汉考克也解释说，由于必须迅速采取行动，因此来不及与议会进行磋商。他承诺下个月将在议会进行回顾性投票表决。

为了佐证此言不虚，英国政府发布了英政府新成立的新兴呼吸道病毒威胁咨询小组（Nervtag）上周五会议记录，其中显示，新变异毒株的传播速度比标准新冠病毒传播速度快了71%，并可能导致病毒繁殖率R值增加0.4。最新数据还显示，整个英国目前R值估计已上升到1.1至1.2之间。

该会议记录也透露，今年3月力主封锁而被冠以“封城教授”的帝国理工建模专家弗格森教授（Neil Ferguson）已被悄悄恢复为政府顾问，他在今年早些时候因违反禁令出门私会情人而被迫从当时的紧急顾问小组Sage辞职，他直接参与了这次圣诞节封城决定的专家意见。

变异毒株感染率剧增七成

该新冠病毒变异毒株是由12家英国大学以及公共卫生机构联合组成的Covid-19英国基因组学联合会（COG-UK）发现的，该联合会对阳性新冠病毒样品进行随机基因测序，最早是从9月20日在肯特郡采集的两个样本中于10月首次分离出该变异毒株，后来在伦敦、英格兰东南部、威尔士和苏格兰都发现了该变异毒株，到12月15日，已在近60个不同的地方找到共1620个相关感染案例。

英国公共卫生实验室上周五确定了这个名为VUI 202012/01的突变毒株传播速度更快。来自英国公共卫生部的霍普金斯博士（Susan Hopkins）说，他们发现感染这种新病毒的患者病毒载量更高，这意味着他们更具传染性。根据变异新毒株与其它毒株相比的增加速率模型，新毒株传播率可提高七成。

伦敦大学学院传染病流行病学教授海沃德（Andrew Hayward）指出，伦敦和英格兰东南部的相关感染案例只花了一两周时间就从相对较低的水平变为非常高的水平，因此原有限制等级已不足以应付，在全国范围内需要更严格的限制。

以伦敦为例，11月份，这种毒株占伦敦所有确诊案例约1/4，到12月中旬占比已接近2/3。

海沃德指出，情况显示这个变异毒株属于高度突变，正在迅速取代其它版本的新冠病毒，而且病毒突变中的一些部分已在实验室中显示可以增强病毒感染人体细胞的能力。

剑桥大学古普塔教授（Ravi Gupta）在实验室证明，该变异毒株在实验室中可以将感染力提高两倍。由于刺突蛋白发生变化，新冠病毒获得了更灵敏的用来解锁进入人体细胞大门的钥匙，其中出现的一些片段缺失还能使感染幸存者血液中的抗体攻击病毒的效力降低。

英国过去一周新冠确诊病例超过19万例，仅上周日就有创纪录的3万5928例确诊，几乎是一周前的两倍。

世卫组织欧洲发言人12月20日证实，除英国外，目前还有丹麦报告了9例新变异病毒，荷兰和澳大利亚分别报告了1例。意大利20日也声明本国出现一例由英国输入的变异新冠病毒感染者。

作为全球最早展开全国性疫苗接种的国家，汉考克希望通过实现大规模接种疫苗放松管制，但疫苗足以对抗这个新的变异病毒吗？

古普塔教授认为，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几乎可以是肯定的，因为目前三种领先的疫苗都能够对现有的激增病毒产生免疫应答，疫苗训练免疫系统攻击病毒几个不同部分，因此即使部分刺突蛋白发生突变，疫苗仍应起作用；但是如果变异病毒增加更多的突变，就不得不担心“这种病毒可能正处于逃逸疫苗的途径上”，那意味着变异病毒将会躲避疫苗的全部作用并继续感染人。

“产生疫苗逃逸突变体可能是该病毒正在发生的最令人担忧的因素。”古普塔说。

参与研究的英国公共卫生部霍普金斯博士（Susan Hopkins）也表示，在进行进一步研究之前，尚不能确定当前新冠疫苗对新的变异毒株有效。她希望相关研究能够最快在两个星期取得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