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历史潮流：特朗普为何是美国的罪人？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代潮流浩浩荡荡。历史只会眷顾坚定者、奋进者、搏击者，而不会等待犹豫者、懈怠者、畏难者！

——十九D报告词

共和公权、民主授权、宪政限权，这是一个现代国家的三位一体，互相成就，缺一不可。何谓共和、何谓民主、何谓宪政，这些经常听到看到的词汇，很多人并不真正明白其含义，本文做一个科普。

1

这个国，是谁的国？

先说共和。

共和制与君主制相对立，它在原则上要求权力对所有国民开放，而非某些家族或某些团体的世袭罔替，也就是说，天下为公还是天下为私？

但是，从实质重于形式的角度讲，并不是废除了君主制就等于实现了共和，也不是保留君主职位就等于君主制。

比如伊拉克和利比亚，没有君主，但萨达姆和卡扎菲比君主还君主；英国和日本，保留了女皇和天皇，但它们其实就是共和国。

所以，在后君主时代，以“共和国”自居的国家不在少数，但并不意味着都懂得共和之精髓，更不意味着实现了共和制。

伊拉克民众推倒萨达姆雕像

何为共和之实？

共，就是共享，不能独占，权力不能世袭、私有，而是由全体公民共享，对全体公民平等开放，全体公民都可以参政议政。无论该公民是少数还是多数，政见是否与当局相同，都不影响他的政治权利。

和，就是和平，不能暴力，参政议政的方式，必须是和平的。执政者不能暴力镇压，落选者不必武装起义，各方在一个共同的规则框架下公开博弈、平等竞争。失败了，下次有机会当选；成功了，下次也有可能败选。

所以，共和，就是和平共享、和睦共治，“天下为公，和平共处”。

这种一种政治理想，在东西方都出现过。

《礼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儒家这种天下大同的理想社会，与现代意义的共和“天下为公”有异曲同工之妙。

罗马共和国的全称是“元老院与罗马人民”，元老院、公民大会和执政官三权分立，执政官行使最高权力，但必须是选举产生。

只不过，这样一种政治理想都失败了。

中国步入秦制的专制时代，将“天下为公”的权力公有落实为财产公有，“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产权是不能全部归国家所有的，一旦如此，谁掌权，谁就控制了一切，也就不可能跟全体国民共享了，“公天下”就成了“家天下”。

罗马共和国被罗马帝国取代，执政官转变为终生制的独裁君主，选举制转变为武力夺取政权，共和的理念被“打江山，坐江山”取代。

直到工业革命和法国大革命，欧洲启蒙哲学家才复活共和。而中国要一直等到20世纪初，才由孙中山带来了共和理念，孙中山一生秉持的“天下为公”就来自于《礼记》。

共和的核心是向全民开放权力，但恰恰权力是最容易让人上瘾的，是最难以让人舍弃的，哈耶克就有一句经典名言“只有金钱会向穷人开放，但权力永远不会”。

因此，共和作为一种先进政体，光靠理念的灌输是不行的，必须要有巧妙而切实可行的措施，这就是民主。

2

公民当家作主

在很多人的理解里，民主就是协商事情的一种方式，大家聚集在一起，共同发表意见，一番头脑风暴后，得出一个比较好的意见。还有人将民主简单地理解为选票。这些看法都太肤浅了。

民主的目的，不是协商，不是搜集意见，而是公民进行权力的授权。

既然要保证国家权力是天下之公器，那么，执政者的权力就必须是公民授予。共和的核心是“天下为公”，民主的核心就是“主权在民”。

因此，民主的对立面，不是集权，而是唯上。权力来自上面的长官意志，授权来自于上级的直接任命，这就与民主的公民授权刚好相反。

只有权力出自公民，未经公民授权的权力都是非法，才能说，国家权力是全民共享，政权是共和的。

也就是，公民当家作主，简称“民主”。

一群人坐在一起协商，如果这群人是公民无法约束的贵族、军阀，那就跟民主八竿子打不着。公民在投票，但有人用枪指着你的脑袋监视你，你无法执行自由意志，那就是假民主。

中国古代强调“民贵君轻”的民本思想，但主权在君，民本只是执政的本钱罢了，而民主分的是主次，公民是国家的主人，官员是公民的仆人。

所以，为民做主与为人民服务是两个概念，前者是封建思想，后者是民主思想，因为为民做主的官员是主宰，为人民你服务的服务者是仆人。

公民如何进行授权呢？毫无疑问就是自由选举了。

必须是自由选举，而不是选举。如果投票无法执行投票者的本意，那就谈不上授权，而是木已成舟的一种形式罢了。

投票者自由投出的每一票，并不仅仅是投票者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而是投票者对执行该项措施的执政者进行了授权。

只发表意见，并不意味着你就是主宰，有可能就是补充的次要角色，但你能进行授权，那才说明你是主要的。

这才是民主的核心：主权在民，民才是主宰和主要的。达不到这个要求的，都不能称之为民主。

民主在实际运作中，少数服从多数，这就完全有可能导致“多数人的暴政”，从而将“人民民主”转变成“群众专政”。这就是民主导致的民粹。

民主和共和给了权力以合法性，但并不一定能防止权力的为所欲为。人性有着天然的权力扩张欲，权力是人类最大的春药，公民授权的权力，如果不加限制，就有可能导致腐败和专制，与初衷背道而驰。

这就需要限制政府的权力。

宪政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3

把权力关在笼子里

共和是公权，民主是授权，宪政则是限权。

权力来自哪里，掌握在谁手里，怎样使用，这些都不是宪政考虑的问题，而民主与共和的任务。宪政要考虑的，是如何防止权力压倒一切的专制。

因此，宪政的意义，不是简单的在宪法框架内行政，而是用宪法限制政府的权力，也就是，“法无授权不可为”。

如果宪法给予了政府过大的权力，或者没能清晰定义政府的权力边界，即使政府在宪法框架内行事，宪法也起不到限制权力的作用，这就是伪宪政。现在的泰国王室、缅甸军政府就是如此。

“限法之法”，才是“宪法”。

宪法不仅仅是法律的法律，而是是所有法律中规定的政府权力的最小范围。任何权力，都只能以宪法为最终根据，必须被宪法所制约。

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有一个著名的“不得立法”条款——联邦议会不得立法建立宗教，不得立法禁止宗教活动自由；不得立法剥夺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不得立法剥夺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不得剥夺人民和平集会、向政府请愿、表达不满的权利。

这个条款直截了当地规定：国会，作为美国公民授权的最高权力机构，不能通过任何侵犯公民权利的法案。

这就给公民授权的政府权力，下了一个紧箍咒。

反观晚清的宪政改革，《宪法大纲》开宗明义：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带；皇帝神圣庄严，不可侵犯。这是个什么鬼宪政，不仅没能限制君权，反而给不受限制的君权披上了合法外衣。

死到临头还紧紧握着权力放，这样的大清不亡，天理难容！

再比如，日本明治维新颁布的宪法，规定天皇居于国家统治权的中心地位，天皇拥有独立的统帅权。不受限制的君权，将日本送上了军国主义的道路。二战结束后，日本重新制定宪法，规定：国民享有的一切基本人权不能受到妨碍。

当然，并不是颁布了符合宪政标准的宪法，就是宪政。字谁都会写，谁都会念，但并不意味着会遵照实行。伊朗的宪法就挺好看的，但伊朗这个国家是个什么货色呢？

所以，宪政的国家，必定是法治的国家。

一切权力受法律制约，一切法律受宪法制约，自然，宪法就起到了限制权力的作用。

但请记住，是“法治”，不是“法制”。前者是法来治，后者是执政者按照自己制定的法律来治；前者才能限制权力，后者还是人治。

因此，宪政的对立面，就是人治。人心不可测、不可靠，无法限制权力，只有白纸黑字的法律，才能限制权力。

那么，宪法与君主、法治与人治，有什么关键区别呢？

宪法，不能违反，但可以讨论、批评、修改；君主，既不能违抗，也不能讨论和批评。法治，公开、透明，全国都知道有个规矩；人治，不公开不透明，捉摸不定，全国都搞不清楚规矩在哪。

如果没有宪政，纵然实行了民主和共和，权力也不知道边界在哪，最终变得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宪政就是托起现代政体的底座。

比如正在进行政变的缅甸军政府，昂山素季为缅甸带来了共和政体与民主选举，但是在宪政上，军人无需选举就自动拥有1/4的席位，且在紧急状态下军政府可以宣布接管国家全部权力。缅甸的初级版宪政无法从根本上限制军政府的为所欲为，这也是在考验缅甸公民对共和与民主的决心。

反过来，没有民主和共和，宪政也没有意义。没有民主，宪政就是一纸空文，流于形式；没有共和，宪政就会成为专政，变成镇压的利器。

因此，一个现代国家，必须是共和、民主、宪政三位一体的，对应的是平等、自由与法治。共和公权、民主授权、宪政限权，缺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能称之为现代国家。

当然，有些国家，一个也没有，如伊朗、白俄罗斯、沙特，终将被人唾弃。

4

特朗普的耻辱

我们可以用特朗普作为反例，来简要梳理一下共和、民主和宪政的互为犄角关系。

特朗普是一位民粹总统，弱化版的希特勒，但四年下来，并没有把美国折腾坏，美国更没有走向法西斯。

《美国困局：贫富差距、全球化与民粹》

其根本原因，并不是特朗普的能力问题，而是美国成熟的现代政治体制。

特朗普自始自终都秉持“白人至上主义”，他的铁盘就是大量的白人屌丝（记住：不是他的7500万选民，大部分选民是共和党的，不是特朗普的），但是该理念从未成为美国的主流，被美国精英斥责为极端主义。经过两百多年的熏陶，共和在美国深入人心，权力由全民共享，对全体公民平等开放，特朗普的极端想法无疑是与共和背道而驰的，无法得到美国公民的普遍认可。

特朗普执行反全球化的关税战，国会就以绝对优势通过了限制总统关税权力的议案。他要动用军队镇压弗洛伊德之死导致的全国示威，国防部长便以“忠于宪法而不是总统”为由直接拒绝。共和党大佬纷纷抛弃特朗普，原因基本都是认为特朗普是美国宪政的威胁。

正是宪政的存在，使得特朗普无法为所欲为，其权力被牢牢限制在一个较小的可控范围内。

最终，美国人用选票送走了特朗普，当他以选举舞弊为由拒不承认败局时，却无法找到大规模作弊的证据。与其说他质疑了民主，倒不如说他反证了民主。

共和、民主和宪政，缺少了任何一个，特朗普和美国都不会是现在的这个局面。

直到2021年1月6日的国会暴乱事件，为什么很多美国人哭了？很多国际政客表现出极度的关切？就是因为这是对共和、民主和宪政的全方位攻击，直接动摇了美国的政治根基。

在官宣总统竞选结果的当天，特朗普的铁粉冲击国会，用暴力否决了共和的“和平共享、和睦共治”，用赶跑议员否定了民主的选举结果，用强制突破了宪政的权力边界。

这就是希特勒的再现。当年希特勒用武力和恐吓摆脱了国会与宪法的约束，一手遮天，德国人在监视中进行投票活动，希特勒才得以正式上台。他的上台，并不是民主选举的过程，而是一个背叛民主的过程。

脱胎于普鲁士专制的德意志，没能抗住希特勒的轮番攻击，民主共和提前凋零。

特朗普的失败是美国的成功，特朗普到底是动摇了美国的政治根基，还是促进了美国政治的自我修复，我们拭目以待。

但无论怎样，特朗普不仅成为美国史上最差的总统之一，而且将被钉在美国历史的耻辱柱上。

小结

告别武力和权力的崇尚，独尊民力，这就是现代国家的目标和特征，共和、民主和宪政的三位一体亦是为此而来。

时至今日，依然有很多学者未必清楚共和、民主和宪政的内涵和彼此关系，他们将法治与法制相提并论，将权力与权利混为一谈，将民主与民粹划等号，甚至在思想上还停留在崇尚武力的野蛮时代，而迷信权力的公众人物更是比比皆是。

这种启蒙认识上的混乱，从“川粉”公众号作者和粉丝的泛滥就能略知一二，更有甚者，尽管特朗普一败涂地，但依然有不少顽固分子将这位民粹总统视为伟大总统，坚信时间会帮忙证明，这实在是迂腐可笑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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