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航、冻结援助、制裁加码！迫降航班抓捕反对派惹众怒，白俄罗斯指责欧美跨越红线

　　欧美态度强硬，俄称西方“双标”，卢卡申科能否抗住第四轮制裁？

　　5月26日，66岁的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终于公开露面，他在白俄罗斯议会发表讲话，指责不怀好意的人正试图“扼杀”该国，并发动一场现代的“混合战争”，而白俄罗斯“仅仅是个开始”，下一个针对目标将是其亲密盟友俄罗斯。

　　白俄罗斯与西方世界的关系已再次降至冰点。该国政府被指控5月23日使用虚假炸弹威胁并出动空军米格29战斗机“伴飞”，将一架飞经其领空的爱尔兰瑞安航空客机迫降在首都明斯克，以逮捕一名流亡国外的年轻记者及其女友。

　　事件发生后，欧盟多国指责这是“国家资助的劫机事件”。欧盟24日晚在两个多小时的峰会讨论后呼吁禁止白俄罗斯航空公司在欧盟领空飞行，并敦促所有欧盟航空公司避免进入白俄罗斯领空。欧盟还宣布将采取更有针对性的经济制裁措施，包括冻结30亿欧元白俄罗斯经济支持计划。欧洲理事会将草拟一份向白俄罗斯提供经济支持的企业、个人和经济实体的制裁清单，稍后审议通过。美国政府也表示将对白俄罗斯实施制裁，但尚未透露更多细节。

　　当天俄罗斯外交部表态称，白俄罗斯航空主管部门采取的相关行动符合国际规范。白俄罗斯空军出动一架战机的目的是在空中实施管控，并在必要时协助客机降落，特别是考虑到附近有白俄罗斯一座核电站。白俄罗斯情报部门拘留搭乘上述航班的普罗塔塞维奇属于白俄罗斯内部事务，因他被认定参与极端主义活动。俄方提醒此前在其他国家发生多次类似事件西方均无反应，敦促西方国家不要采用双重标准，而是在现有全部材料基础上，与白俄罗斯航空主管部门合作，对事件冷静评估。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25日例行记者会上说：“目前有关事件事实尚不清楚，在了解事实和真相之前，各方应保持克制，避免事态升级。”

　　联合国下属机构国际民用航空组织（ICAO）声明白俄罗斯可能违反核心国际航空条约《芝加哥公约》， 27日将召开会议调查讨论。26日，欧盟航空安全局（EASA）发布安全公告，称白俄罗斯周日采取的行动增加了航班安全风险，使其提供安全空中航行服务的能力受到质疑，因此建议欧盟航空公司以及往返欧盟的非欧盟航空公司避免经过白俄罗斯上方空域。

　　流亡立陶宛的白俄罗斯反对派领导人齐汉努斯卡娅（Sviatlana Tsikhanouskaya）26日宣布将号召新一轮抗议活动，并呼吁召开国际会议。当天她通过视频连线在欧洲议会发言，呼吁欧美采取更强有力的行动，包括禁止新的外国投资以及禁止白俄罗斯主要出口产品。

　　伦敦大学学院教授威尔逊（Andrew Wilson）指出，欧盟从2004年首次对白俄罗斯实施制裁以来已制裁过三轮，包括对当权者的资产冻结和旅行禁令，但一直收效寥寥，只有针对其石油、钾肥、木材等出口产品关键企业以及债券交易实施的制裁才可能施加有用的压力。

　　据本报记者从中国驻白俄罗斯大使馆了解到的数据，截至2020年11月底，中方对白俄罗斯各类投资存量达9.5亿美元，近年来一直积极开拓海外市场的中国企业也在当地建立了一些成功的合资项目。

　　“炸弹”还是“诈弹”？

　　5月23日，瑞安航空从希腊雅典飞往立陶宛维尔纽斯的FR4978航班在距离进入立陶宛领空仅剩两分钟时突然改道，机上126名乘客注意到飞机猛然俯冲向东南倾斜，惊慌的乘客们被机上广播告知，这架飞机将紧急改降在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国际机场。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乘客猜测或许是维尔纽斯机场出现某种技术故障。但是那一刻，普罗塔塞维奇（Roman Protasevich）就知道自己出事了。

　　“别这么做，他们会杀了我！”他惊魂未定地向客舱乘务员求助。后者表示帮不了他，因为除了改降，别无选择。

　　这架飞机上的绝大多数乘客是立陶宛公民，从希腊回国探亲的拉塞尔就坐在普罗塔斯维奇前面。她事后在社交媒体上说，周围乘客都注意到了这位年轻人的惊恐与无助，他从储物架上拿下行李，把电脑交给同行的女友。

　　飞机降落明斯克机场后，乘客被要求携带随身行李五人一组离开飞机，进入航站楼进一步检查。

　　普罗塔塞维奇和他的女友被从这里带走了。当有同机乘客问他发生什么了时，他回答说：“死刑正在这里等着我。”

　　121位乘客最终回到机舱，在晚点7小时候于当晚降落在维尔纽斯机场。

　　事件发生后，整个西方世界为之哗然。欧盟多国指责这是“国家资助的劫机事件”。

　　白俄罗斯当局解释这么做是在收到巴勒斯坦恐怖组织哈马斯的威胁后采取的合法行动。在新闻发布会上，白俄罗斯国防部航空部门负责人西科斯基（Artyom Sikorsky）宣读了据称是来自哈马斯的威胁信：“我们，哈马斯士兵，要求以色列停止对加沙地带的射击。”其中要求欧盟停止支持以色列，否则将在维尔纽斯上空引爆炸弹。他没有向记者解释哈马斯为什么只向明斯克机场发送了消息。

　　但欧盟各国并不接受上述说辞，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说，白俄罗斯这是利用其领空的控制权进行“国家劫机”。

　　哈马斯发言人随后也予以否认，称该组织没有采取这种策略。

　　次日晚，白俄罗斯国家电视台播放了一段录像，普罗塔塞维奇出现在镜头前时额头右侧有明显淤青，说他受到了良好的对待，没有健康问题，并承认在明斯克组织了大规模骚乱，会继续配合调查人员。

　　周二晚，他的女友萨佩加（Sofia Sapega）也出现在电视上认罪。这位23岁的俄罗斯女孩目前在维尔纽斯欧洲人文大学攻读国际法学位，她承认自己参与了一个白俄罗斯反对派电报频道的编辑，该频道泄露了白俄罗斯安全部队的个人信息。

　　两个人都面临刑事指控。

　　大选后遗症

　　在26日的讲话中，卢卡申科坚称的确收到了炸弹威胁，称自己依法行事并符合所有国际准则，媒体报道的所谓战斗机迫使飞机降落以实施抓捕是“绝对的谎言”。他指责西方势力利用该事件对白俄罗斯进行的“攻击”已越过许多“红线”，放弃了“常识和人类道德”，他将对任何制裁或挑衅作出严厉的回应。

　　他还指责被捕的普拉塔塞维奇曾计划发起“血腥叛乱”。

　　卢卡申科在1994年7月白俄罗斯开始实行总统制后当选首任总统并连任，2004年该国举行全民公决取消宪法关于总统任期不得超过两届的规定，卢卡申科在此后几届大选中均连任总统。去年8月，他以80%的高支持率第六次成功连任，但被反对派指责操纵大选，该国随后掀起长达三个月的抗议浪潮。

　　1995年出生的普罗塔塞维奇从中学时代就热心参与政治，曾数次在抗议中被捕。2019年他离开白俄罗斯，以难民身份居住在立陶宛。他担任主编的电报频道Nexta在去年大选后组织对总统卢卡申科的抗议活动中发挥了关键作用，成为长达三个月的大规模抗议活动的主要信息渠道。高峰时期，Nexta有250万用户。对于全国人口只有900多万的白俄罗斯来说，吸引的用户数量相当惊人。

　　白俄罗斯法院将Nexta的徽标列为极端主义，媒体不得引用。普拉塔塞维奇本人也在去年11月被白俄罗斯国家安全委员会（克格勃）列入700余人的恐怖分子名单，被控组织群众骚乱、扰乱公共秩序和煽动社会仇恨。

　　普罗塔塞维奇现在主持另一个电报频道。他在被捕前在希腊采访了反对派领袖齐汉努斯卡娅（Svetlana Tikhanovskaya）。后者在去年代替她被监禁的丈夫参加竞选，并对外声称实际赢得了选举。

　　齐汉努斯卡娅的助手向媒体展示了普罗塔塞维奇在雅典登机前与他联系的信息，称担心自己在机场被可疑人士跟踪，后者试图拍摄他的护照信息。

　　位于英国威尔士的阿伯里斯特威斯大学国际政治学高级讲师詹马瑟斯（Jennifer Mathers）认为，很明显普罗塔塞维奇才是这次迫降行动的目标。他的被捕是一个严厉的警告——卢卡申科的对手没有安全的避难所。

　　齐汉努斯卡娅周三表示，反对派正准备在白俄罗斯开展反政府抗议活动的新阶段。

　　欧洲理事会主席米歇尔（Charles Michel）25日分享了一张来自飞行跟踪网站Flightradar24的空中交通图，其中显示在白俄罗斯领空几乎没有飞机的踪影。

　　白俄罗斯虽不在欧盟内，但与三个欧盟国家接壤，往返亚洲以及欧洲内部的许多航班都使用其领空。根据欧洲航空交通管理机构Eurocontrol数据，每天约有400班航班使用白俄罗斯领空，其中100架由欧盟或英国的航空公司承运。每趟航班为明斯克带来的相应收入约500美元。

　　禁止白俄罗斯航空公司飞越欧盟领土，并要求欧盟航空公司避开白俄罗斯领空对白俄罗斯的确是个财务打击，但在明斯克国际关系对话委员会梅利安苏（Dzianis Melyantsou）看来，这样做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质意义，对卢卡申科政权没有实际影响。

　　去年10月，欧盟已因白俄罗斯镇压国内反对派示威活动，通过了旅行禁令和资产冻结等措施，对卢卡申科等88名个人和7个实体实施制裁。已脱欧的英国也有类似安排。

　　冯德莱恩表示，新的制裁将扩大前述名单，还将确保对为该国政府提供资金的企业和经济实体进行制裁。

　　箭在弦上的第四轮制裁

　　白俄罗斯虽算不上富裕，却是欧洲贫困率最低的国家之一。

　　这个位于东欧平原西部的小国东邻俄罗斯，西、北与波兰、拉脱维亚和立陶宛交界，南与乌克兰接壤。根据世界银行数据，2000年至2013年期间，该国贫困率从60%降至不到1%，而欧洲和中亚地区平均贫困率是14%。不过，由于该国从前苏联继承的古老国有工业面临转型升级，俄罗斯能源补贴计划也即将在2024年终止，后继增长面临考验。

　　在对白俄罗斯经济至关重要的现有能源补贴计划下，俄罗斯允许白俄罗斯以低于市场价进口俄罗斯原油和天然气，精炼后在国际市场销售。今年初莫斯科暂时停止向明斯克的原油供应，导致白俄罗斯石油产量下降16%。

　　英国下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图根哈特（Thomas Tugendhat）要求政府考虑施压暂停流经白俄罗斯通往欧洲的北溪二号（Nord Stream 2）输油管线和亚马尔（Yamal）天然气管道。

　　工党影子外交大臣南迪（Lisa Nandy）也在下议院质询时指出，白俄罗斯国有企业有些还继续在英国设有子公司，政府应考虑如何制止该国政府利用伦敦证券交易所筹集资金并维持政权，并确保英国不再对来自白俄罗斯或其它寻求储存其资金和资产的腐败精英采取轻描淡写的处理方式。

　　英外交、联邦和发展事务大臣拉布（Dominic Raab）回复称，将考虑并与合作伙伴协商，看看他们愿意采取什么进一步行动。

　　爱沙尼亚总统卡尔朱莱德（Kersti Kaljulaid）26日敦促英国采取进一步行动，制止腐败资金通过伦敦金融中心流向白俄罗斯。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称，如果东道主英国同意，他将邀请白俄罗斯反对派参加6月份在康沃尔举行的七国集团峰会。

　　根据世界银行数据，白俄罗斯经济今年预计萎缩2%。白俄罗斯卢布自今年初以来已对欧元下跌了30%。未来五年，白俄罗斯面临每年偿还25亿至30亿美元外债的压力，仅俄罗斯未偿债务就达80亿美元。俄罗斯持有白俄罗斯约38%的国债。

　　白俄罗斯商品中有46%以上出口到俄罗斯，也占到该国进口商品和服务总额的半壁江山。相比而言，欧盟占白俄罗斯的进口总额20%，占其出口市场的24%。

　　白俄罗斯反对派呼吁白俄罗斯退出俄罗斯主导的单一市场体系“欧亚经济联盟”，但卢卡申科政府坚称这将导致本国经济灾难。

　　目前还不清楚西方世界针对白俄罗斯的新一轮制裁力度如何，是否会影响到当地中资项目。据本报记者从中国驻白俄罗斯大使馆了解到的数据，截至2020年11月底，中方对白俄罗斯各类投资存量达9.5亿美元；2020年1-8月，中方对该国非金融类直接投资6174万美元，同比增长11.4%。在贸易领域，中国已连续多年保持白第三大贸易伙伴国地位，中白共建的“巨石”高科技国际产业园也被认为是“一带一路”沿线的标志性项目和样板工程。

　　近年来一直积极开拓海外市场的中国企业也在当地建立了一些成功的合资项目：由中国企业参与投资和负责总承包的“全循环高科技农工综合体”项目预计今年上半年投产，建成后将是白俄罗斯第一家氨基酸厂；吉利在当地合资成立的汽车公司填补了白俄罗斯轿车生产空白，2019年汽车产量超过2万台，在该国乘用车市场占有率近20%；美的集团在当地成立组装家电的合资公司，产品销售网络已覆盖欧亚经济联盟、独联体等国家，部分产品还销往欧洲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