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振华：当前中国经济面临的主要问题是需求不足、预期走弱

毛振华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联席所长、教授、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联席主席，中诚信集团董事长

以下观点整理自毛振华在CMF宏观经济月度数据分析会（2022年5月）（总第55期）上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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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我国经济面临三重压力，并提出要把稳增长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此后也相继出台了一系列稳增长的政策措施。今年一季度以来，我国宏观经济的运行环境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经济增长面临的风险和挑战有所增加，原有的政策工具箱以及政策执行力度也需随之进行调整。我主要想从以下两个方面对当前经济运行以及未来走势进行探讨。

一、当前经济面临的主要问题是需求不足、信心不足

“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黑天鹅持续扰动经济修复节奏。一季度以来，疫情在国内的暴发态势超出预期，在全国多地出现蔓延反弹，其中包括上海、深圳等经济重镇，随着防疫形势越发严峻，疫情的防控力度也逐渐趋严，地方工作重点也转移到疫情防控上来。此前上海经历了较长时期的封控状态，当前处于逐步解封状态，后续发展仍待观察。除上海外，当前部分地区仍存在防控政策加码的情况，本轮疫情对经济的影响仍在持续，不能简单预判本轮疫情的威胁已经解除。综合来看，疫情的超预期暴发导致我国经济修复受到干扰，疫情对经济增长的冲击或不亚于2020年一季度。与此同时，俄乌冲突也由区域性的地缘政治冲突演化成一场全球经济和地缘政治格局的转变，这也会对我国的经济发展带来冲击。

政策的边际效应下降，需高度关注需求不足的问题。去年下半年以来，随着经济下行压力的加大，稳增长的力度已有所加大，跨周期的宏观调控政策对今年经济下行的压力已经做了一些提前布局。但从当前情况来看，在国内需求不足的情况下，稳增长政策效果并未完全显现，政策边际效应有所下降。具体来看，投资增速有所下降，其中民间投资出现大幅下降，4月份增速仅为-0.9%，较3月份大幅回落6.47个百分点。消费同样出现回落，既有居民消费能力下降的原因也受居民消费意愿不足等因素影响。4月份出口大幅下降，出口增速较上月大幅回落10.8个百分点至3.9%。出口增速的大幅回落，不仅是由于疫情干扰下我国供应链出现问题，同时也与部分外需份额转移有关，我国过去拥有的出口错峰优势正在逐渐弱化，出口承压加大。考虑到当前需求疲弱的问题较为突出，未来应适度加大改善需求端的政策力度。

信心不足下微观主体出现“债务恐慌症”、“投资恐慌症”。此前，民企信用风险事件频发，其中不乏一些头部和大型民营企业，引发了寒蝉效应并导致当前社会上存在“债务恐慌症”、“投资恐惧症“的现象。为提振市场信心，国家出台了包括降准在内的一系列稳增长政策，但部分政策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以降准为例，降准释放了流动性，但当前的主要问题并不是金融体系缺乏流动性，而是市场主体的贷款意愿低迷，信心不足下，部分符合贷款条件的企业、个人也不愿向银行贷款进行投资和消费。教育部数据显示今年高校毕业生规模预计1076万人，同比增加167万人，创历史新高，但与此相对应的却是企业投资、扩大再生产意愿不足，这导致我国就业压力进一步凸显，这是值得高度重视的。

二、全年实现5.5%左右的经济增长目标难度加大

多重因素影响下，全年实现5.5%左右的预期目标难度加大。区别于以往政府经济增速目标设定低于民间预测的情况，今年政府对经济增长目标设定在5.5%左右，高于此前多数经济学家预测的5%左右的增速水平。设定5.5%左右的预期增速目标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政府对于将经济增速保持在合理区间的信心，同时也有提振市场信心的导向作用。但从当前情况来看，作为经济中心的上海虽处于逐步解封的状态，但经济完全修复尚需时日；五月份以来北京持续处于较为严格的疫情管控之中；与此同时，此前物流不畅导致供应链产业链出现堵点等问题也对全国多地经济增长带来了一定压力，上半年的经济增长难言乐观。而从全年的角度来看，上半年的经济增速缺口要依靠下半年实现快速拉升并非易事。综合考虑上述情况，全年实现5.5%左右的预期目标增速存在一定压力。

关注经济运行中存在的多重不确定性。一是疫情演化以及疫情防控力度。由于奥密克戎具有较高的传染力，未来疫情演化以及随之采取的疫情防控仍是影响经济增长的一大变量。二是复工复产的力度。随着疫情逐渐得到控制，各地开启复工复产。但目前部分地区的工作重心并非经济建设而是仍在疫情防控上，复工复产的力度存在“打折”的现象，未来复工复产的执行力度也是影响经济走势的重要因素。三是外部因素带来的不确定性。一方面，出口错峰优势的弱化速度。2020年以来，出口对拉动我国经济增长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疫情对全球经济的冲击减弱、海外供应链的修复以及中外疫情防控的政策差，我国出口的错峰优势有所弱化，电子消费品、耐用消费品等产业出现转移，出口增长难度加大。另一方面，大国博弈持续存在下美国推动与中国“脱钩”的速度和力度。当前西方国家对俄罗斯采取的包括金融制裁在内的一系列制裁措施或可看作一场压力测试，未来我国面临同样的压力，既包括金融方面也包括进出口方面。下半年随着俄乌冲突形势逐渐明朗，我国面临的上述压力或进一步加大，我国采取的应对措施也会对我国经济运行带来一定影响。四是政策的实施力度与发力点。为应对疫情冲击，西方欧美等国家采取了无节制的量化宽松政策。得益于有效的疫情防控以及出于防风险的考量，我国宏观调控较为克制，也正因如此，当前我国稳增长政策加码仍有操作空间。除施政力度外，政策发力点同样至关重要。五是房地产调控政策。虽然当前房地产的调控政策出现边际放松，但当前房地产市场仍持续低迷。作为促进经济增长的支柱产业之一，对房地产相关政策的实施力度将会成为影响下半年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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