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胀高企推动欧洲负利率时代走向终结

肖宇（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欧元区持续八年之久的负利率时代近日正式宣告终结。据报道，德国法兰克福时间7月21日，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在当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为了抑制愈演愈烈的通胀，欧元区三大关键利率将提高50个BP。

通胀数据出台之后，市场已经预料到了这场11年来的首次加息不可避免，但正式公布的幅度之大还是远超市场分析人士25个BP的预期。具体来看，调整后的欧元区存款利率从-0.5%提升至零，贷款利率从0.25%提升至0.75%，主要再融资利率从0提升至0.5%。

就中央银行政策目标和通胀产生的内在逻辑来看，此次加息完全是欧洲央行对当前通胀水平居高不下的“条件反射”。原因在于，整个欧洲在能源结构上高度依赖进口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和煤炭等能源。比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公布的数据就显示，欧元区中的匈牙利、奥地利、德国、意大利等国高度依赖俄罗斯的天然气进口。

俄乌冲突爆发以后，欧洲对俄经济制裁不断加码，除了对俄罗斯部分个人和企业实体实施制裁，进行物资和技术禁运清单外。欧盟第六轮对俄制裁措施还宣布，欧盟将在6个月内停止购买俄罗斯海运原油，并在8个月内停止购买俄罗斯石油产品。根据此项制裁计划，到今年年底，欧盟从俄罗斯的进口石油要减少90%。

考虑到欧洲对俄罗斯的能源存在较高依存度，而能源又是CPI的主要构成权重。所以从经济变量的因果逻辑不难发现，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达成制裁目标，必然会将欧元区通胀水平推高至新的区间。欧盟统计局最新公布的HICP（调和CPI）就验证了这一判断。欧元区HICP的6月值为8.6%，环比增加0.5%，而2021年的同期值只有1.9%。

确保通胀维持在合理区间一直是各国央行货币政策的“隐形约束”。所以，通胀数据公布也在很大程度上对市场进行了预警。在加息靴子落地之后，虽然欧元对美元短线走高，但德国DAX指数当天收跌-0.27%（-35.34），法国CAC40指数收盘微涨16.45。而意大利富时MIB指数在加息消息公布前一日已以-347.78收盘。

但观察此次欧洲央行的行为，显然不能仅仅停留在通胀成因和连锁反应的层面。加息背后实际上暴露出了欧元区长久以来的经济治理赤字。一个突出表现，就是欧元兑美元的汇率上周曾一度跌至平价，这是自2002年以来首次出现的信号。作为反映一个经济体综合实力的重要衡量标准，汇率持续下跌充分说明，欧元区经济正在步入一个较大的不确定区间。

比如，根据IMF今年4月的最新预测，欧元区今年实际GDP增速约为2.8%，2023年将为2.3%，2024年只有1.8%。但经济合作发展组织（OECD）对欧元区的预测则更为悲观，在今年6月最新发布的实际GDP增速预测中，其预计2022年欧元区的实际GDP增长只有2.6，明年将降至更低的区间（约为1.6%）。

反映经济活跃度的指标也印证了这一判断，欧元区6月的采购经理指数（PMI）为52，环比下降2.8，录下了自去年2月以来的最低值。欧元区中的德国7月制造业PMI为49.2，服务业PMI为49.2，皆出现了环比下降的趋势，并且都已跌至“荣枯线”以下。

面对如此低迷的经济增速，欧洲央行在此时此刻选择加息，只能说明其政策工具箱已捉襟见肘。考虑到加息对潜在经济增速走阔的掣肘，在面对通胀高企和确保经济增长目标的两难决策之间，欧洲经济接下来的增长曲线或许会更加陡峭。

通胀与衰退预期叠加的预期，也触发了国际市场对于欧元区债务危机的焦虑情绪。典型就是近期市场对意大利国债的抛售欲望空前强烈。故欧洲央行还要面临的一个重要制约，是如何权衡金融政策收紧，对欧元区内经济实力较弱成员带来的潜在压力。

值得强调的是，为了消化货币政策收紧对经济的利空，尤其是减缓欧元区经济体国债抛售对资本市场波动的影响，此次欧洲央行还专门推出了新的货币政策工具TPI（传导保护工具）。但正如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所言，TPI使用前提是各国必须遵守欧盟债务规定，并且要有健全的配套政策，这显然给这项政策效力的怀疑者们提供了足够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