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数字经济到数字中国，“数据产权制度”试解数据权属难题

近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以下简称“《规划》”），并通知要求各地区各部门结合实际认真贯彻落实。

银柿财经留意到，“数据产权制度”正是此次规划的重点内容之一——《规划》提出“释放商业数据价值潜能，加快建立数据产权制度，开展数据资产计价研究，建立数据要素按价值贡献参与分配机制。”

“区分于现有物权与知识产权，数据产权是一种新的权属形态。”浙江理工大学特聘副教授、数据法学创新团队负责人郭兵指出，“数据产权制度是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的关键保障，要实现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必须要解决数据产权不明问题。”郭兵说。

产权不清，市场不灵

某数据交易所负责人告诉银柿财经：“我们交易所建立时的股东之一是一家互联网平台企业，当时由于没有厘清数据权属问题，我们找股东要数据，但是该企业并不清楚自己的数据有哪些可以分享给交易所；政府部门找我们要数据时，也拿不准哪些数据是应该给到政府的。”

北京市鑫诺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数据产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林野丽告诉银柿财经，在长久以来的实践当中，数据产权制度的不明确引发了许多类似的问题。

“一方面，市场主体不知道自身权利边界在哪，有数据但是不敢向外提供，自然也就无法进行流通。这些年雨后春笋般成立了许多数据交易所，但很多都没有实现活跃的市场化运作。”林野丽说，“而另一方面，由于数据本身蕴藏着巨大价值，大量针对数据尤其是个人信息数据的非法黑市交易也滋生出来。”

林野丽表示，加快建立数据产权制度，是发展数据要素市场的内在需求。数据作为一个生产要素，只有有序的流动起来，才能够激活其价值。“制度设计上，应明确各方权利边界和数据利用底线，让合法的数据持有主体能用、敢用，同时摒弃更多的非法交易，更好地保护个人信息，让广大群众享受到数字经济给生活带来的便利。”

创新“三权分置”，淡化所有权

银柿财经了解到，由于数据的权属问题复杂，数据所有权问题至今在世界范围内也没有达成共识。2022年12月19日，《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发布，对于数据产权制度作出了探索，创造性地提出了数据资源持有权、数据加工使用权和数据产品经营权的“三权分置”。

《意见》提出，要探索数据产权结构性分置制度。根据数据来源和数据生成特征，分别界定数据生产、流通、使用过程中各参与方享有的合法权利，建立数据资源持有权、数据加工使用权、数据产品经营权等分置的产权运行机制。

“这一数据产权制度的特征就是淡化所有权，目的是规避对数据所有权的争论，让数据安全合规流通起来，赋能实体经济。”蓝象智联创始人兼董事长童玲对银柿财经解释道，“用数据资源的持有、使用取代传统物权的占有、处分，使市场可以充分挖掘数据资源价值，无需纠结数据本身归谁所有。”

童玲将数据要素的开发利用与土地资源开发利用作了类比。“土地流转过程中并不涉及到所有权流转问题，真正在流通的是土地使用权以及在土地上生产出的商品房、农作物等产品。”童玲解释道，“同样，数据资源在市场上流通的也将是由原始数据产生的数据产品，而非原始数据本身。”

在将数据产权划分成持有权、加工使用权、产品经营权的同时，《意见》还要求建立公共数据、企业数据、个人数据的分类分级确权授权制度。“从数据类别上，公共、企业、个人领域的数据分别受到不同法律的规制，比如企业数据可能涉及商业秘密的法律法规，个人数据可能涉及《中华人民共和国个人信息保护法》，其确权、授权流程不同，制度上就需要分类分级。”童玲说。

制度要落地，安全、公平问题待细化

目前，无论是《规划》还是《意见》都尚未上升到法律层面，“三权分置”制度仍处于探索阶段。银柿财经在采访中了解到，数据产权制度落地还有一系列难题有待攻克。

“三权分置在公共数据领域相对容易实现。浙江特别是杭州已经在公共数据授权领域启动探索。”郭兵指出，“与此同时，不论是公共数据还是企业数据都与个人数据存在密切关联，而个人数据的人格属性更为明显，其三权分置落地就会更有难度、更有争议。”

郭兵认为，数据产权制度落地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是数据利用与数据安全之间的冲突。“数据必须在符合安全要求的情况下开发利用。即便是公共数据的授权运营，也会面临与安全之间的矛盾，如何平衡这种关系是下一步需要攻克的难题。”

针对数据安全，《意见》专门指出，要“审慎对待原始数据的流转交易行为”；针对公共数据，则明确提出“原始数据不出域、数据可用不可见”。

“隐私计算技术可以做到在原始数据‘可用不可见’的条件下，加工出具有价值的数据产品，是实现这一制度设计的最优技术解。”童玲表示，蓝象智联在推动数据要素可信流通方面已有不少实际落地案例。“比如我们通过对土地遥感数据的分析处理对土地产值做出判断，基于数据可信流通技术，融合某省农商行与政务惠农数据，丰富涉农主体信用画像，打造了包括信贷、保险等在内的金融助农惠农服务。此外，我们在普惠金融领域赋能中小企业、社会民生领域助力反电诈等方面，都已开展了实践和探索。这些案例的落地也是对数据产权三权分置和授权链路的实践。”

林野丽则认为，数据产权制度细则落地的最大难点在于制度设计的价值平衡。“需要思考如何设计制度，才能够在鼓励大企业积极探索数据价值释放的同时，也保障中小企业能够享受到数据普惠；在发展数据要素市场的同时，也保障个人的合法权益；在要满足当下的发展需求的同时，也考虑未来发展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