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咏珊：没有生活，就没有创作欲望丨人物

正在上映的电影《望道》中，文咏珊饰演了《共产党宣言》第一个中文全译本翻译者陈望道先生的妻子蔡慕晖。拿到剧本时，最打动文咏珊的是角色身上那种独立勇敢的女性力量。第一次合作的刘烨，也在文咏珊身上发现了这股力量。

对文咏珊来说，最大的鼓励就是观众能记住她演的角色。 受访者供图

文咏珊14岁时被星探发掘，从事模特工作，之后进入演艺圈。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她却凭着拼劲儿留下不少经典角色：电影《赤道》中的冷艳杀手；剧版《风声》中高傲冷漠却心思缜密的李宁玉；电影《误杀2》中“为母则刚”的母亲……她希望能尝试更多不同角色，给观众带来新鲜感。对她来说，最大的鼓励就是观众能记住她演的角色和作品，“我跟你聊天，你记得我演的那个角色，我会很感动”。

身处演艺圈的名利场，很多演员的生活会很悬浮，但文咏珊身上却保留着少有的烟火气。热爱生活，对她来说并不是空口说说，做饭、旅游，她是真的在开阔自己的视野。没有生活，表演就没有创作的欲望，而生活中所有细微观察积累起来的感受，都会化作她表演的养料。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出演《望道》中的蔡慕晖，让文咏珊倍感压力。因为有历史原型，文咏珊必须了解人物的背景资料，在表演时才能更贴近这个角色。看过蔡慕晖的照片后，文咏珊的第一感觉是很亲和，了解后，发现她是一个非常有力量的人，“跟第一次感觉不太一样，很独立，做事很勇敢，积极地去倡导女性解放，用自身的力量去帮助女性，这一点是我非常欣赏的”，文咏珊露出崇拜的表情。

片中有一场蔡慕晖剪头发的戏，有句台词让文咏珊记忆犹新，“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女性力量瞬间就出来了”，文咏珊说。

电影《望道》中，一句“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的台词，让文咏珊记忆深刻。

在文咏珊看来，陈望道和蔡慕晖在感情上特别互补，前者个性内敛，后者比较外向，就像小太阳，去哪里都会温暖对方。在两人的感情中，蔡慕晖也是比较主动的一方。有一场两人在火车站离别的戏，拍得特别浪漫。蔡慕晖要出国留学，意味着两人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情愫暗流涌动，却一直没有捅破。蔡慕晖上车后，在车窗玻璃上弄了个哈气，写了“P19”的页码号，示意陈望道把自己送给他的礼物翻开，勇敢表白。

拍这场戏前，她和对手演员刘烨没有提前排练，都是在现场碰的。文咏珊演戏，不太喜欢把表演框死，她很享受那种“通过对角色的理解，碰撞出来的火花，是最真实的”。

不过，这场戏拍摄时天气已经很热了，她试着在玻璃上哈气，却一直达不到理想效果。最后，剧组找来了制冷机，将玻璃冷却后才成功吹出哈气。

在刘烨看来，文咏珊和蔡慕晖一样，内在的那股劲儿特别对。

《望道》之前，刘烨曾担心文咏珊普通话不好，长得又太漂亮，不够朴素。但合作过程中他发现，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在他看来，蔡慕晖一直在背后支持着陈望道，是其精神上的依靠，一定有强大的内心力量。而文咏珊虽然外形瘦弱，但她内在的那股劲儿特别对，两人之间有内心的交流。

“那几秒，也有可能很出彩”

合作《望道》之前，该片导演侯咏并不认识文咏珊。他对香港演员出演内地历史题材电影，也并不太看好。他觉得，表演风格上不太搭，和对手演员演戏也会有隔膜。“但从最终的效果来看，挺令我吃惊的”。这次合作后，侯咏对文咏珊的印象大有改观。

这也是文咏珊来内地后，最常遇到的问题，也是她焦虑的关键。因为地域身份的原因，很多不了解她的导演或制片人，会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考量，选演员时不会将她纳入第一人选。

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文咏珊都会用平常心去面对。演员本身是一个被动的职业，她也不是那种特别主动的人，会去主动争取机会，“我没办法做到，我不是这样的人”。但在看到机会、拿到剧本的前提下，她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狠狠抓住眼前的机会，拼尽全力把角色演好。一旦有机会合作，那些导演或制片人就会打破之前对她的“偏见”。

在2021年春节档上映的电影《唐人街探案3》中，文咏珊出演了小林杏奈的母亲。这个角色只出现在闪回段落里，全长几十秒。但文咏珊却靠眼神及肢体，让观众看到了这位母亲的温婉隐忍、脆弱坚强。电影上映后，“文咏珊好美”“被文咏珊惊艳到”等话题被冲上热搜。文咏珊觉得电影真的很微妙，角色的戏份不在于多少，更多的是你怎么去呈现，“把握好那几秒，也有可能很出彩”。

电影《唐人街探案3》中，文咏珊饰演的角色出场只有几十秒，却让观众印象深刻。

电影《误杀2》中，文咏珊再次出演了一位坚强的母亲。

《误杀2》中，文咏珊也饰演了一位母亲，一个被工作和生活磨平棱角的人，但在患病的儿子被同病房的家属驱赶时，却说出“你们敢动我儿子，我敢跟你们拼命”这样铿锵有力的台词。为了贴近角色，文咏珊要求素颜出镜，并且在造型上做了一些粗糙的质感，将皮肤也涂黑了几个色号。

“毕竟我还没有孩子，也不知道做妈妈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并不抗拒演妈妈，是蛮好的一次尝试，让大家知道，我也可以演妈妈”。文咏珊觉得，作为演员应该去尝试和创作更多不一样的角色，“不应该规定我不演什么，不演丑的人、不素颜、不演已婚人士……我不认同，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如果可以选择，文咏珊希望可以给观众更多的新鲜感，尽量演一些不太一样的角色。这也让她非常珍惜每一次收到好剧本的机会，尽全力演好。她认为，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她个人不太喜欢那种甜宠角色，“表演起来会很别扭”。最近，她有很强烈的愿望，想尝试一下文艺片和喜剧片。

今年，除了刚刚上映的《望道》之外，文咏珊还有几部作品已经定档或将在年内上映，比如电影《消失的她》《莫斯科行动》以及电视剧《藏海花》。“这几年一直拍戏，都专注在电影方面，就拍了一部电视剧《藏海花》，因为它的题材我没尝试过，就想去体验一下”，文咏珊说，今年算是自己的收获之年。

“李宁玉，绝对是李宁玉”

每次做采访，特别是面对镜头的时候，文咏珊都会格外紧张。“当你跟我说不用视频，就是单纯聊天的形式，我会觉得好放松”。文咏珊说，就算普通话得到别人的肯定，她也会有不够自信的时候。

其实，文咏珊现在的普通话已经说得十分标准。如果单纯只听声音，应该不会有人相信，她人生前26年一直生活在香港。一个土生土长的香港人，能把普通话说得这么好，就知道她私底下下了多大功夫。“没有别的办法，就是苦练”，她说得很干脆，但干脆背后却是无尽的挫败、焦虑与汗水。“别人说你现在普通话很好了，其实你自己最清楚你究竟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选择来内地发展后，文咏珊一直在磨练自己的普通话，“没有别的办法，就是苦练”。 受访者供图

2014年，文咏珊选择“北上”，将工作重心转到内地。她来内地拍的第一部戏，是2015年播出的、曹盾执导的抗战剧《毕业歌》，她在剧中饰演一位千金小姐。这是文咏珊第一部用普通话讲对白的戏，“紧张得要死”，她提前三个月开始练台词，天天上课。刚到片场时，特怕说话，一说话就紧张。特别是一些带情绪的戏，在表演时会混合声线、语速、节奏，就很容易卡，卡的次数越多，心里就越紧张。“我的方法是先把自己平复下来，顺好台词，不受任何环境影响，不要理别人的眼光，专注于此，调节好心情再去表演”。文咏珊很清楚，想要在演员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语言是一定要面对的问题，“演员怎么可以怕说话”。

“哪怕知道之后会配音，哪怕我说得不够好，我也必须去勇敢面对，总有一天我演的电影也可以用原声”。文咏珊说，压力是自己给自己的，但力量也是自己给到自己的。

问及哪个角色对自己的普通话有最大提升？“李宁玉，绝对是李宁玉，不可能有比她更多的对白”，文咏珊脱口而出。李宁玉是剧版《风声》中的角色，这部2017年拍摄的作品，让文咏珊迅速成长，也让她的普通话变得更好，犹如上了“普通话速成班”。

剧版《风声》中，文咏珊饰演译电科科长李宁玉，很多桥段中有大量的对白。

剧中，她饰演的李宁玉是伪军军机处译电科科长，同时还有另一层伪装身份——中共地下党，代号“老鬼”。“这个角色要么不说话，要么可以说4页纸、五六分钟的台词”，这让文咏珊倍感压力。那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台词老师天天陪她练习，练完台词后，就走位找感觉，再加上动作、表情，这样一点点叠加。文咏珊找到了自己的方法。

刚开拍的前几天，文咏珊依然会紧张，但剧中的李宁玉是内心无比强大的人，文咏珊暗示自己，决不能怯场，要好好演。“杀青那天，我哭到不行。因为那段时间的难，可能是别的作品感受不到的，你付出越多感受越深”，即便已经过去将近六年，文咏珊回忆起这段经历，依然眼含泪花。

“没有生活，何来创作”

文咏珊拍戏有股“拼命三郎”的劲头。

她第一次进入观众视野，应该是2015年上映的电影《赤道》。她在片中饰演一名冷艳杀手，对白不多，但有大量动作戏。而文咏珊是手脚不协调的人，“你让我动左边，我动右边，平衡力很差”。

为了电影《赤道》中的女杀手角色，文咏珊接受了几个月的动作训练。

为了接近片中那个很酷的杀手角色，她提前几个月去训练，练综合格斗、长跑、打靶等。“我特别怕声响，但最后练到开枪都不眨眼睛”。文咏珊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你完全可以成为片中的那个角色。最终，她凭借该角色获得了第35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女配角提名。

在2011年拍摄电影《大追捕》时，她饰演钢琴家的女儿，花了三个月时间苦练钢琴，为了令手指与琴键更加贴近，不惜把指甲剪齐。可谓技多不压身，这项技艺也为她之后拍戏提供了方便，在之后的电视剧《毕业歌》《风声》中，文咏珊都有弹钢琴的戏份。

剧版《风声》中，文咏珊展示自己的钢琴技能。

她特别享受为了一个角色准备很长时间的过程，但不是每一部戏都可以给到时间去准备，所以她只能把握好每个机会，尽量利用好时间，认真对待每一部作品。

工作之余，文咏珊是个追求生活品质的人。“对我来说，生活跟工作需要有一个很好的平衡，不然，我工作会不开心”。她说，演员很多时候一部戏拍4个月，一年拍两三部戏就过去了，真的很快。她无法接受每天早上睁开眼就是工作的状态，但过去很多年，她基本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

这些年，她意识到生活需要做出一些改变，尽量在戏与戏之间的空档期，哪怕是几天或半个月，也要出去走走，陪陪家人，看看收养的狗狗小黑，花多一点时间陪身边的人。

“我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必须扩大你的视野，你才会有感受。没有生活，表演就没有创作的欲望，你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何来创作。”文咏珊觉得，生活里细微观察积累出的一些感受，包括开心或不开心的情绪，都能代入到角色中，对表演是一个很大的帮助。

前段时间，她给自己放了个假，“这三年基本都没陪过家人，就好好陪一下他们，天天和妈妈聊天，她很开心。我也很久没看过我的狗狗，这一切感觉都很不真实，我带它去了很多地方，感觉挺充实的”。

新京报记者 滕朝

首席编辑 吴冬妮

校对 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