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觅清凉

□张绍琴

炎炎夏日，太阳像一枚巨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溪流挥发着热气，绿树耷拉着叶片，飞鸟敛起双翅，栖息在阴凉处……唯有蝉鸣高亢，一声比一声长，似乎每一次拖音之后，都将燠热推向新的高潮。然而时钟的脚步不急不慢，依然嘀嗒嘀嗒按部就班地移动着秒针。人是万物之灵，穿行于夏季，自有妙方觅清凉。

一日之计在于晨。凉簟上一夜汗水淡描出的睡姿还在，人已在晨鸟的啼鸣中醒来。拾起枕边书，读上几页。风从窗外拂来，也从文字中吹来，身心静谧，清凉,惬意极了。汪曾祺先生也很享受夏日早晨拾书提笔而来的那一份清凉。他在散文《夏天》里说，“夏天的早晨真舒服。空气很凉爽，草上还挂着露水（蜘蛛网上也挂着露水），写大字一张，读古文一篇。”

我家儿子是最怕热的，每次给他说心静自然凉，他便会说气温并未降低，心静不下，凉快不了。然而早晨他不会抱怨,因为吃早餐的时候，他习惯在餐桌边打开一本书，看上几行，沉浸在文字之中，书香和饭菜香氤氲缭绕，他的心自然安静下来，身心自清凉。

中午是夏日温度最高的时候。炎炎日正午，灼灼火俱燃。在火球的烈焰下，人的身体仿佛会融化。单位的同事贪爱室内空调凉，常常蜷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午休。我习惯步行十分钟到父母家，吃他们准备好的家常便饭，享受父母在的心安。饭后进入卧室，关门，盘膝坐床，掏出包中随身携带的书，目光在文字间逡巡。读到会心处，掩卷忽而笑。每有所悟，亦心生愉悦。一室，一人，一书，便得一方清凉之地。眼倦抛书，秒入睡眠。

下班回到自己的家，入厨先准备朴素的晚饭。饭后散步半小时或一小时，出一身汗，全身的毛孔打开，酣畅淋漓。淋浴后换上宽松的睡衣，拿起一本书临窗而坐，看书，也看夜色一点点笼罩大地。时间在书页的翻动和夜色的变化中一点点过去，夏夜一点凉，丝毫不觉长。

想起白居易在《观刈麦》中所写，“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农民们刈麦时双脚受地面的热气熏蒸，脊梁上烤晒着炎热的阳光。精疲力竭仿佛不知道天气炎热，只是珍惜夏日天长。他们是真的不知道炎热吗？田地是大自然赠予农民的书，庄稼是农民和气候共同写下的一行行文字，收割的季节到了，他们读着自己完成的书，沉浸于丰收的喜悦和收割后播种的希望中，即便晶莹的汗珠在额前和脊背滚动，即便精疲力竭，心中也是清凉一片，倍加珍惜炎夏的每一天。

“读书遣长夏，乐而忘暑热。”不管是我们拿着书本读书，还是农人以种地的方式读书，或是其他行业的人以各自职业的方式读书，当你专注其中，读出人生的欢愉和希望，便别有清凉境。心有清凉意，乐而惜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