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达人的智辩与幽默

均建都于金陵的六朝，上承秦汉下启隋唐，创造了灿烂辉煌的六朝文化，涌现出诸多文学巨匠，也造就了一批能言善辩富有幽默感的达人，本篇撷取部分精彩片段与大家共享。有的读来令人叫绝，有的读来令人回味，有的读来仿佛至今还在身边重演。

有白头翁 无白头婆

张昭（156-236），字子布。徐州彭城（今江苏徐州）人。三国时孙吴重臣，先后封拳侯、娄侯。诸葛恪（203-253），字元逊，琅琊郡阳都县（今山东沂南县）人，三国时孙吴名将、重臣。一天，有一群白头鸟聚集在宫殿前，孙权问道：“这是什么鸟呢？”诸葛恪答道：“这是白头翁。”张昭认为自己是座中年龄最长者，怀疑诸葛恪利用白头鸟来戏弄他，于是说：“诸葛恪欺骗陛下，未曾听过有鸟名叫白头翁的，试一试让诸葛恪再找出一只白头婆来。”诸葛恪说：“鸟名鹦母，未必有对，试使辅吴复求鹦父。”（刘宋·裴松之注《三国志·卷六十四·吴书十九》）意思是：“鸟名鹦母，不一定就有与它名字配对的，试一试让辅吴将军张昭再找出一只鹦父鸟来。”张昭不能回答，在座的人都欢声大笑。

鸡蛋马粪 同一出处

孙权的太子孙登曾经嘲弄大臣诸葛恪说：“诸葛元逊应该吃马屎。”诸葛恪说：“希望太子吃鸡蛋。”孙权说：“人令卿食马矢，卿使人食鸡卵何也？”（刘宋·裴松之注《三国志·卷六十四·吴书十九》）意思是:“别人让你吃马屎，你却让人吃鸡蛋。这是为什么呢？”诸葛恪说：“因为马屎和鸡蛋是从同样的地方出来的。”孙权大笑起来。

不言马驴 而言驴马

王导（276-339），字茂弘，小字赤龙，琅琊郡临沂县（今山东临沂）人，东晋开国元勋，政治家、书法家。诸葛恢（284-345），字道明，琅琊郡阳都县（今山东沂南县）人，东晋重臣、名士。王导曾经和诸葛恢戏论族姓的高低，王导说：“人们都说王、葛，而不说葛、王。”诸葛恢说：“不言马驴，而言驴马，岂驴胜马邪！”（唐·房玄龄等《晋书·卷七十七·列传第四十七》）意思是：“人们不说马驴，而说驴马，难道驴比马强吗？”

官本臭腐 钱本粪土

殷浩（303-356），字深源，陈郡长平县（今河南西华县）人，东晋大臣、清谈家，尤其精通玄理，因此被风流辩士们所推崇。有人曾问中军将军殷浩说：“将要当官却梦见了棺材，将要得到钱财却梦见了粪土，这是为什么？”殷浩说：“官本臭腐，故将得官而梦尸。钱本粪土，故将得钱而梦秽。”（唐·房玄龄等《晋书·卷七十七·列传第四十七》）意思是：“官爵本来就是腐臭的东西，所以将要当官就梦见棺材、尸体；钱财本来就是粪土，所以将要得到钱财就梦见污秽的东西。”当时的人都将此作为至理名言。

王衍身边 无君辈客

王濛、刘惔、蔡谟三人都是东晋名士、大臣。王濛和刘惔很轻视蔡谟，他们曾去看望蔡谟，谈了很久，竟问蔡谟说：“您自己说说您比王衍（西晋大臣、著名清谈家）怎么样？”蔡谟回答说：“我不如王衍。”王濛和刘惔相视而笑，又问：“您什么地方不如？”蔡谟回答说：“夷甫无君辈客。”（刘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意思是：“王衍（字夷甫）没有你们这样的客人。”

《尔雅》不熟 《劝学》害人

东晋时，蔡谟避乱渡江后见到蟛蜞（蟛蜞与螃蟹类似，不能直接食用），很高兴地背诵《孟子·劝学》：“蟹有八足，加以二螯。”（刘宋·刘义庆《世说新语·纰漏第三十四》）意思是：“螃蟹有八只脚，加上两个夹钳。”于是叫人煮来吃。吃完以后，上吐下泻，精神疲困，才知道这不是螃蟹。后来他向谢尚（谢安堂兄）说起这件事，谢尚说：“卿读《尔雅》不熟，几为《劝学》死！”（唐·房玄龄等《晋书·卷七十七·列传第四十七 》）意思是：“你呀《尔雅》读得不熟，几乎被《劝学》害死。”

糠秕在前 沙石在后

王坦之（330-375），字文度，太原晋阳（今山西太原）人，东晋名臣、书法家。范启，字荣期，南阳郡顺阳（今河南内乡县）人，东晋大臣。一次，王坦之和范启一起受到皇帝司马昱（简文帝）的邀请。到了皇帝那里，将要进去的时候，两人相互谦让，范启年纪大而官职低，王坦之年纪小而官职高，都要求对方走在前面。王坦之终于走在范启的后面。王坦之于是说：“‘簸之扬之，糠秕在前。’范曰：‘洮之汰之，沙砾在后。’”（刘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意思是：“簸米扬米，秕子和糠在前面。”范启说：“淘米洗米，沙子和石子在后面。”

平庸浅薄 遭人戏谑

刘韫（？-478），字彦文，彭城（今江苏徐州）绥舆里人，刘宋宗室大臣。他为人平庸浅薄，偏偏受到皇帝刘彧（宋明帝）的宠信。在湘州和雍州的时候，刘韫令善于绘画的人描绘他外出巡行的旌旗仪仗等，常常自己翻阅赏玩。他曾经拿幅图给征西将军蔡兴中看，蔡兴中故意戏谑他，假装看不懂图画似的，指着刘韫的画像问他说：“此何人而在舆？”（唐·李延寿《南史·卷十三·列传第三》）意思是：“这是什么人也坐在车上？”刘韫说：“正是我。”刘韫的平庸浅陋就是如此。

臣中第一 帝中第一

南朝萧齐开国皇帝萧道成一向精于书法，并且十分喜好、兴趣不减。他和大臣、书法家王僧虔（东晋丞相王导后裔）比赛书法之后，问王僧虔说：“谁为第一？”王僧虔回答说：“臣书第一，陛下亦第一。”（萧梁·萧子显《南齐书·卷三十三·列传第十四》)意思是：“臣书臣中第一，陛下书帝中第一。”皇帝笑着说：“你真可以说是善于为自己谋划。”

只谈风月 勿涉公事

南朝萧梁天监六年（507），徐勉被任命为吏部尚书。徐勉选拔官员，井然有序，既熟悉信件，又擅长辞令，虽然文案堆积，坐客满屋，应对如流水，手中还不停笔。又贯通百家姓氏，都能为之避用名讳。时常与门人夜晚集会，有一个叫虞暠的宾客谋求詹事五官（掌皇后、太子家中之事），徐勉严肃地说：“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宜及公事。”（唐·姚思廉《梁书·卷二十五·列传第十九》）意思是：“今晚只可谈论清风明月，不应涉及公事。”

文字不辨 岂得非愚

虞寄（510-579），字次安，号东山居士，会稽余姚（今浙江余姚）人，南朝陈代大臣，官至国子博士、太中大夫。虞寄年少就聪明敏睿，刚刚几岁时，有客人登门来探访他的父亲虞检，在门口遇见虞寄，于是嘲弄虞寄说：“郎君姓虞（谐音“愚”），一定没有智慧。”虞寄随声答道：“文字不辨，岂得非愚？”（唐·姚思廉《陈书·卷十九·列传第十三》）意思是：“你连文字都分辨不清，难道不是愚蠢？”客人非常惭愧。进门对其父虞检说：“这个孩子不是平常人，孔文举（孔融）当年的对答也不超过这个呀！”赵望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