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妈妈是外婆

□尹瑞

在我的记忆里，外婆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农家人。她会包揽家里所有的家务，田里的农活，子女的穿衣吃饭，但唯独不会顾及自己的感受。彼时家贫，我记得外婆饿得四肢无力的时候，吃的是白糖水泡馍。

每到重阳节，总会收到外婆送来的花馍。那是一个几乎比儿时的我还大的花馍。但见它下大上小，像宝塔一样巍峨壮观。宝塔最底下是一圈波浪式的锁边，塔身则是用小竹签插着的各种各样的虫鸟鱼羊、菊花、莲花，以及盘旋围绕的龙、手舞足蹈的猴、摇尾卖萌的小狗……这些动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构成一幅森林动物大聚会的画面。外婆笑着对我们说，这样的花馍，预示着日子和和美美。

后来，我们长大了，外婆却走了。在之后的重阳节里，母亲都会带着我们子女们一起做花馍，也许是为了怀念外婆吧。

做花馍之前，母亲会先揉好面。我们需要把母亲揉好的面分成面团，再捏出不同的样子。我们姐弟俩兴致盎然地包揽了捏动物的活儿，就像过家家一样。面团捏完了，我们脸上身上全是面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涂脂抹粉了呢！接下来收尾的工作，就落在了母亲头上。她系好了围裙，背对着我们，有条不紊地揉搓着手里的面剂子。

看着母亲的样子，我一时失神，有点恍惚，不禁朝弟弟喊了一声：“你看，好像外婆。”母亲转过身来，看了我们姐弟一眼，表情有点凝重，眼睛一片泛红。但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她就转过身去，开始修整我们捏好的“四不像”。

接着，母亲用辣椒当作动物们的舌头，黑豆作为眼睛，一个又一个镶嵌上去。顿时，动物们灵动起来，我和弟弟也欢呼起来。母亲笑了笑，又熟练地将这些捏好的面团一个个放进锅里，等蒸熟后再一个个地取出来。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我感觉到她有几分落寞。触景生情，她比我们更想念自己的妈妈、我们的外婆吧。

一年又一年，又遇九月九。

今年重阳节来临前，我仍然早早就跟母亲约好，一起去看看这一季的菊花花海。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争相绽放的菊花五颜六色。秋风拂过，花朵轻摇，露水滚落，清新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我看着母亲被风吹得凌乱的青丝，感觉母亲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脸上也有了很多外婆的影子。不同于以往的是，她怀里抱着她的小外孙，这让这个重阳节好像有了些许变化。对母亲而言，她的生活有了新的希望与寄托。

赏菊归来的路上，母亲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不停地感叹秋日菊花之美，今日生活之幸福。我突然意识到，母亲和那些年里默默为家庭付出的外婆多么相似，她们都以自己的勤劳和坚韧，日复一日地奉献着青春甚至生命。此刻，思念也如传承一般，在我与母亲之间悄然发生，实时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