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阳：俄乌战争的前景与对中国的影响｜中财龙马企投家课堂

2022年4月，中财龙马企投家三期班“宏观局势与资本市场”模块课程以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开展。课程中，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院长李向阳就俄乌战争的前景与对中国的影响带来了一次拓宽视野、启发思考的分享。

李向阳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院长、研究员

研究方向为国际经济学和中国对外关系，多次为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授课。同时担任社会职务有中国亚太学会会长、中国南亚学会会长、中国世界经济学会副会长、中国新兴经济体学会副会长、中国美国经济学会副会长、外交部经济与金融咨询委员会委员、商务部经济外交咨询委员会委员、国家“十四五”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规划专家组成员等。

对俄乌战争的认知分歧

自从俄乌战争爆发以来，自媒体对事件的分析介绍非常多。关于战争性质、战争前景以及战争可能带来的影响等问题，各种讨论都有且分歧很大。为何对同一场战争会有如此大的分歧，究其原因在于观察问题的视角不同。一是从国际主义或人道主义视角出发，强调战争是否挑战了人道主义或人类共同价值。二是从国际法或国际秩序视角出发，追问现有国际法或国际秩序的合理性、合法性，进而探求战争各方的行为正义性。三是从战争参与者的双边关系视角出发，探究乌克兰是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主权国家、北约东扩是否危害了俄罗斯的安全。四是从中俄关系视角，争论中国到底应该如何选择。当然，还有一些感性的视角，比如领导人崇拜、丛林法则等等。由于观察视角不同，人们对这场战争的认知有着巨大的分歧，经常会陷入鸡和鸭的对话之中，很难做出简单的对与错判断。我们要看到每一种认知背后都有其对应的价值观，而争论时所讨论的问题是否在同一层面往往决定了争论是否有意义。

判断俄乌战争前景值得注意的两个因素

判断俄乌战争前景有两个因素值得关注，一是2月27日德国总理朔尔茨在国会的演讲，二是杜金的新欧亚主义。

德国总理朔尔茨在国会演讲中明确表示，俄乌战争是俄罗斯发动的一场侵略战争，是违反国际法的；这场战争改变了世界，作为时代的转折点不仅涉及到每一个国家，它也涉及到整个欧洲；为此它将成为德国和欧洲外交政策的转折点。许多评论家指出，朔尔茨的演讲预示着对俄立场上欧洲弱于美国的长期趋势得以改变，美欧立场趋于一致；俄欧经济的相互依赖趋于终结。

亚历山大·杜金是俄罗斯著名的哲学家，他提出的新欧亚主义为普京的俄罗斯复兴之路奠定了理论基础，同时也为这场战争的合理性与合法性提供了理论支撑。作为自由主义和共产主义之外的第三种理论，杜金的新欧亚主义确立了以俄罗斯为中心的地缘战略理论。在这个理论框架下，乌克兰并入俄罗斯是恢复俄罗斯帝国的必然选择。有关乌克兰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立国家、乌克兰民族也不是一个独立民族的判断都与新欧亚主义相关。因此，了解这一理论对于理解这场战争至关重要。

俄乌战争的可能后果

从理论上讲，俄乌战争有多种结局，但不管战争以哪种方式终结，以下几种后果可能都是难以避免的。

1

俄罗斯的国际形象会发生重大变化

这场战争俄罗斯无论赢还是输，其国际形象和国际地位都注定要发生重大变化。俄罗斯被西方国家孤立的结局不可避免。

2

小国寻求“最终安全保障

这场战争带来的一个派生影响是小国会寻求“最终安全保障”。俄乌战争是一个拥有核武器的大国与一个周边小国之间发生的冲突，这会产生很强的示范效应。那么，小国的安全靠谁来保护？现实中我们已经看到一些国家，包括中立国因为这场战争而开始重新讨论最终安全保障问题。因此，经过这场战争，无论是欧洲的小国，还是其他地方的小国，寻求最终安全保障将是一个趋势。

3

“压舱石效应”在战争中失灵

战争的第三个影响是“压舱石效应”在战争中失灵。“压舱石效应”是很多国家在对外战略中长期坚守的一个理念：两国之间只要有紧密的经济合作，就不会出现重大问题，但压舱石效应在这场战争中失效了。在这场战争中，西方国家不惜付出沉重代价也要全方位制裁俄罗斯。因此，在经济利益与价值观之间孰重孰轻？这场战争导致人们对广泛认同的经济决定论提出了质疑。

4

联合国的作用受到质疑

这场战争使联合国的作用受到了质疑。尽管联大做出了明确的表决，但常任理事国的一票否决权机制决定了在约束大国战争行为问题上无能为力。因此围绕如何限制一票否决权机制将成为联合国未来改革的方向。

5

全球化的终结

从冷战结束以后，全球化是支撑全球经济增长的一个主要驱动力，近年来反全球化的呼声越来越高，而这场战争客观上可能会终结这一轮的全球化。战争爆发后，全球供应链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而对俄全方位经济制裁则直接破坏了现有国际秩序和规则。

6

美元、欧元的国际货币地位受到质疑

美元、欧元的国际货币地位将会因这场战争而受到损害。尽管短期内因为国际金融市场上的避险心理美元、欧元的汇率会走强，但是从长期来看，因为发达国家冻结俄罗斯的外汇储备，把俄罗斯驱逐出SWIFT系统等制裁措施，人们会对美元、欧元的国际货币地位提出了质疑，进而整个国际金融体系都会发生重大变化。

7

新冷战的开始或后冷战的结束

欧洲摆脱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意味着欧洲在经济上与俄罗斯脱钩，同时，美欧与俄罗斯的军事对抗也是大势所趋。如果仅限于此，冷战还只会出现在欧洲地区。但如果西方国家把中俄捆绑在一起，并排除在全球经济体系之外，那么将在全球层面形成新的冷战格局。

俄乌战争对中国可能会产生的影响

俄乌战争对中国的影响一方面取决于战争的进程和结局，另一方面取决于中国自身的抉择。

1

俄乌战争与中国的战略机遇期

中国的战略机遇期可以有不同的界定：一是俄乌战争把美欧的战略重心引向了欧洲；二是俄乌战争夯实了中俄“背靠背”的合作；三是通过俄乌战争中国占据了国际道义的制高点。

2

中国周边环境变化与印太战略的前景

俄乌战争虽然发生在欧洲，但其派生效应会影响中国的周边环境，比如，战争爆发之后，日本政界和民间随即讨论“核共享”与“无核2.5原则”；再比如，寻求“最终安全保障”的趋势会不会波及到中国其他周边国家。美国可能会利用周边国家安全理念的转变加快印太战略的推进。

3

中俄合作的基础

中俄合作的基础和原则不仅决定着中国对这场战争中的立场，而且也决定着战争结束以后的立场。中俄合作是因为两国都反对美国主导的霸权体系。中国所倡导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建立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之上的，而俄罗斯的国家复兴则建立在新欧亚主义理念之上。这两种理念的相融性决定着两个大国未来合作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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