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万亿美元矿产资源，阿富汗5年来GDP增速仅2.5%，“锂矿中的沙特阿拉伯”能否重振经济？

　　图 / 8月16日，塔利班在阿富汗喀布尔街头乘车巡逻。新华社发

　　来 源丨21世纪经济报道（ID：jjbd21）

　　作 者丨舒晓婷

　　编 辑丨李艳霞

　　塔利班夺取喀布尔、阿富汗总统加尼离开本国、美国总统拜登表示撤军是正确决定……一周以来，阿富汗局势的快速演变引起各国关注，塔利班政权的合法性能否得到国际承认也成为焦点之一。

　　兰州大学阿富汗研究中心主任朱永彪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塔利班能否兑现关于人道主义、女性教育、前政府官员等方面的承诺，能否切断与极端恐怖势力的联系，直接决定了其他国家是否认可其政权的合法性，这也是该国能够获得援助和吸引外资的前提。如果阿富汗国内局势持续充满不稳定和不确定性，或进一步打击该国的经济发展。

　　根据世界银行等公开数据，阿富汗2003年-2012年GDP平均每年增长9.4%，2015年-2020年放缓至每年2.5%左右，其中2020年的GDP为198.07亿美元，人均GDP约2000美元。近10年来，该国失业率连续超过11%，其中2020年的失业率为11.73%。此外，该国2020年超47%的人口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朱永彪认为，阿富汗经济的脆弱性主要源于：首先，长期以来阿富汗的经济发展主要依靠外国援助，缺乏自身造血能力，未建立起成熟和完备的经济体系。其次，美国入侵20年来，资金投入的重心主要放在更为紧迫的军事和安全，且在多方角力以及腐败等因素影响下，阿富汗的工业、农业、第三产业、外贸、投资等均未获得良性发展。

　　具体来看，阿富汗近20年来，国内存在的地方割据对经济造成阻碍，塔利班此前进行的毒品经济和矿产走私等影响该国政府的税收和经济结构的改善；由于安全形势一直不稳定，整个国家处于较为破碎的状态，对外资的吸引力十分有限。

　　根据公开数据，阿富汗近75%的政府预算来自援助，该国的鸦片和海洛因产量占全球的80%以上。在2020年11月23日-24日的阿富汗国际捐助大会上，约70个国家的部长和人道主义组织官员承诺在未来4年向这个饱受战争摧残的国家提供总计120亿美元的援助。不过，该国获得的援助已从2009年占GDP的100%降至2020年占GDP的42.9%。

　　在塔利班8月15日夺取首都喀布尔控制权后不久，美国冻结了阿富汗央行(DAB)近95亿美元的资产，并停止向阿富汗运送现金；德国8月16日宣布暂停提供4.3亿欧元的援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8月18日也宣布将暂缓对这个国家的援助。

　　“后续可能会有更多国家和国际组织收紧‘钱袋子’，”朱永彪指出，阿富汗获得的经济和安全援助规模会比以往下降很多。

　　“白色石油”前景如何

　　阿富汗拥有丰富的金、铁、铜、锌、锂和其他稀土金属矿藏。

　　2010年，美国国防部的一份内部备忘录将阿富汗称为“锂矿中的沙特阿拉伯” （the Saudi Arabia of lithium），预计其锂储量可以与玻利维亚媲美；后者是世界上已知锂储量最大的国家。美国地质调查局（USGS）将阿富汗矿产资源估值1万亿美元。

　　2020年，阿富汗驻华盛顿大使馆前外交官卡塔瓦扎伊(Ahmad Shah Katawazai)在发表的文章中将阿富汗矿产的估值提高至3万亿美元，并预计稀土储量为110万-140万吨。

　　而早在上世纪80年代，苏联进行地质研究时就发现了阿富汗丰富的锂储量。

　　锂被称为“白色石油”。这种轻金属是制造锂离子电池的重要元素，而锂离子电池为手机、电动汽车、新一代潜艇等提供动力。

　　星斗私募基金投研负责人王锟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介绍，在新能源电池领域，锂电池可以节省更多的电能，对于环境保护也有优势，生产过程及销毁过程都不会产生有害的重金属；同时，锂离子的使用周期较长，比能较高，能较好地实现高储能技术，且相比其他金属体积更小。

　　在当前全球各国设定碳中和、碳排放目标的背景下，欧盟、中国、美国等主要经济体已展开能源转型的角逐，锂日益成为推动清洁能源进程的“关键之钥”。

　　某种程度上，如果说可再生能源和电动汽车是人类发展的未来，那么锂无疑是让未来更快到来的“引擎”。

　　电动汽车在全球汽车销售中的份额不断增加。根据国际能源署(IEA)的一份报告，2019年全球电动汽车存量达到720万辆，只占全球汽车总存量的1%，但同比增长了40%。

　　2020年，全球汽车总销量在疫情导致的低迷中有所下降，但全球电动汽车销量跃升41%，达320万辆，其中纯电动汽车(BEVs)占69.4%，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PHEVs)占30.3%。特斯拉以49.9512万辆的销量位居榜首，大众集团以42.3871万辆的销量紧随其后，两者合计占超28.5%的电动汽车市场份额。

　　IEA预计，如果各国政府通过加强政策鼓励电动汽车的普及，电动汽车销量将进一步飙升。相关报告指出，到2025年，电动汽车预计占全球乘用车销量的10%，2030年升至28%，2040年升至58%。

　　有分析认为，电动汽车行业的发展前景催生了市场对锂的强劲需求，无论从短期还是中长期来看，锂价都有望继续上涨。

　　王锟预计，锂价将会进入新一轮上行周期。锂盐价格自8月初以来再次进入上涨通道，展望下半年供需，上游供应扩张相对迟缓，随着全球新能源车产销持续向好叠加锂电正极厂大规模投产，下半年锂盐价格或迎来新一轮上涨周期。

　　而在今年早些时候的一份报告中，高盛分析师表示，对电动汽车电池日益增长的需求将导致主要原材料价格飙升，进而推动电池价格上涨约18%；这将影响电动汽车制造商的总利润，因为电池占汽车成本的20%-40%。

　　根据分析师的模型预测，如果锂价格回归历史高点，电池制造商的锂成本将会增加一倍以上。也就是说，锂供应紧张会导致金属价格上涨，同时，原材料价格高企会减缓电池成本的下降，可能会减缓能源转型。

　　从供应端来看，澳大利亚、智利、中国、阿根廷是全球主要的锂生产国。智利的锂供应约占全球市场份额的1/4。

　　彭博新能源金融有限公司(Bloomberg New Energy Finance Limited) 在2020年的一份报告指出，鉴于中国在原材料开采和提炼方面的主导地位，中国引领了全球锂离子电池供应链市场。

　　Rystad Energy估计，电动汽车的激增可能会导致自2027年起锂供应严重不足；该行业需要尽快批准新的锂矿项目，以便供应有机会赶上需求。

　　据了解，全球最大的锂生产商Albemarle计划在2021年年末前将产能提高一倍至17.5万吨，第二大锂生产商智利SQM计划在12月前将碳酸锂产量扩大71%至12万吨。

　　增加锂供应需要时间。有分析指出，根据开采方法的不同，在生产任何锂之前，要使新的产能上线可能需要3-5年或更长时间的研究、批准、融资和资本支出。

　　那么，需要多少锂才能跟上快速增长的电动汽车市场？

　　IEA预计，从2020年到2040年，锂需求将增长13倍-42倍，主要取决于电池技术进步与气候目标；Benchmark的数据显示，预计到2025年锂需求将超过100万吨。

　　阿富汗能否迎来转机？

　　迄今，阿富汗包括锂在内的大多数矿藏均未得到开发。某种程度上，矿产埋在地下并无真正的价值；即使被开采出来，其价值也取决于现货和期货市场的波动情况。

　　阿富汗虽然拥有丰富的矿藏资源，但缺乏开采原材料所需的基础设施、技术和人员，采矿业并未对其经济发展形成支撑。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6月将该国2021年的经济增长预测从此前的4%下调至2.7%；亚洲开发银行今年4月预测阿富汗2021年、2022年的GDP增速分别为3%、4%。

　　有分析认为，只要其他地方有更安全、更可靠的矿产来源，充分利用阿富汗矿产的速度可能会保持缓慢。

　　朱永彪指出，阿富汗所拥有的矿产资源在国际市场上并不具有不可替代性，并且整体投资成本高于其他国家，这是影响国际投资的重要因素；加之以往一些国家投资失败案例也让国际资本更加谨慎。

　　他进一步解释，首先，虽然阿富汗中央政府一直积极推动矿业开发，并进行了一些招标，但局势不稳定让诸多国外投资者望而却步；其次，阿富汗的基础设施配套较差，隐形投资成本较高；再者，阿中央和地方存在的不统一导致到阿富汗投资的企业面临比在其他国家更多的额外附加条件，存在更大风险。

　　回顾阿富汗近40年的内战、腐败、国际军事干预和叛乱，所有一切似乎让该国的经济陷入艰难境地。时隔多年，塔利班再次掌权，仍然面临着与此前的阿富汗政府相同的问题：在自身经济造血能力不足的情况下，如何通过吸引外资来促进良性发展？

　　关于经济发展的计划及执行能力，是每一个新建立的政府都需要面临的考验。朱永彪指出，阿富汗能否吸引外资主要取决于以下因素：一是安全性。能否维持安全、稳定的环境，改善营商环境，包括法律环境，做到取信于国际资本市场，这一点尤为关键。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在2020年全球营商环境调查中，阿富汗在190个国家中排名第173位。二是投资收益。基础设施相关配套的保障，这对塔利班是一个挑战，从历史来看，其未具备相关建设经验。

　　同时，朱永彪强调，未来无论哪个国家对阿富汗进行投资，除了需考虑经济效益和成本外，还需要提前研判和评估涉及阿富汗的国际国内政治力量博弈等带来的不确定风险。

　　对于阿富汗这个拥有着复杂国情、社情的国家来说，如何从依赖毒品贸易、饱受战争摧残转变为能够依托资源实现良性、健康发展的经济体？答案的关键或许在于能够建立一个“可持续”的政府。然而，这似乎是漫漫长路。

　　本期编辑 陈思 实习生 彭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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