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全国政协常委、民建中央副主席周汉民：建议自贸区率先成为数字贸易示范区 “双碳”立法加快稳妥推进

近年来我国数字经济蓬勃发展，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加速融合，传统产业数字化智能化改造加快。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指出，2022年要促进数字经济发展。加强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建设数字信息基础设施，推进5G规模化应用，促进产业数字化转型，发展智慧城市、数字乡村。加快发展工业互联网，培育壮大集成电路、人工智能等数字产业，提升关键软硬件技术创新和供给能力。完善数字经济治理，释放数据要素潜力，更好赋能经济发展、丰富人民生活。

如何推进数字贸易发展？全国政协常委、民建中央副主席、上海市政协副主席周汉民近日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建议，在研究数字贸易战略布局的关键时刻，承担国家使命的自贸区要将加快试行CPTPP的数字贸易规则当作一项崭新的任务，积极打造数字贸易示范区，为参与数字贸易国际谈判、形成数字贸易中国方案积累经验。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关注到，在两会前夕，商务部新闻发言人高峰在2月10日召开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指出，今年，商务部将大力发展数字贸易，打造数字贸易示范区，促进科技、制度双创新。

2020年9月，中国向世界作出“双碳”承诺。过去一年多来，我国出台碳达峰行动方案，启动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积极应对气候变化。周汉民建议，实现“双碳”目标，法治是重要保障，但目前尚无国家层面的立法，因而践行“双碳”战略亟待加快构建法规体系。“实现‘双碳’目标，不是别人让我们做，而是我们自己必须要做，就需要在学习的基础上下决心，在借鉴的基础上下决心，在比较的基础上下决心，建立健全法规体系。”他表示。

中国应重视参与数字贸易制度的建设

《21世纪》：你提出“自贸区要率先成为数字贸易示范区”这一提案，主要出于哪些因素考虑？

周汉民：主要基于四点原因。第一，伴随着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数字贸易迅猛发展，数字技术、数字贸易相伴相形、相互促进。据世界贸易组织预测，到2030年，数字技术将促进全球的贸易量每年增长1.8-2个百分点，全球服务贸易占比也将从2016年的21%提升到25%。

第二，中国连续多年是世界贸易第一大国，在贸易发展进程中，数字贸易越来越显现出其独特效能。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的两年多时间，中国的数字贸易、跨境电商服务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和进步。中国不仅要参与世界数字经济、数字贸易的发展，更重要的是要参与相关的制度建设。

第三，在中国入世二十年之际，2021年，中央政府提出要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601099)伙伴关系协定》（CPTTP），其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提高数字贸易的规则水平。这一数字贸易规则框架既延续了电子传输免关税、个人信息保护、线上消费者保护等传统电子商务议题，又创新性地引入了跨境数据流动、计算设施本地化、源代码保护等一些新议题。由于部分新议题在全球存在一定争议，框架还为多项条款预留了回旋的空间，比如设置相关条款中的例外条款等。

第四，不久前我国正式申请加入DEPA，也就是《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对电子商务等诸多领域的具体操作都有新规，中国加入其中既是为了适应，也是为了日后的发展。

《21世纪》：数字贸易具体可以从哪些方面探索示范？

周汉民：现在的问题是我国的数字贸易在法规制度建设、头部企业参与、基础设施建设、统计方式统一和监管模式创新等方面都存在不足。

因而，对于数字贸易具体可探索示范的方面，我认为最要紧的就是要探索解决法规制度不尽完善的问题。自贸区可以通过相关的实践，从最基础的层级开始，比如出台指导意见、实施规章，进而上升到有独立立法权的地区，如在浦东自贸区可以探索单独立法。

这样的探索无非就是在实践中的探索。此外，法律在建立之初，就要考虑应该形成体系，因而什么样的探索和示范是必要的？比如结合数字贸易的实际需求，对产品的版权、防盗软件、源代码开放、数据流通、信息保护、数字交易、不正当竞争、保护商业秘密、数字化产品税收等方面都是应当进行探索的。

企业需要鼓励支持、激发信心

《21世纪》：中小微企业是数字化转型升级的难点，怎样有效提升他们的参与度？

周汉民：中小微企业是数字化转型升级的难点，它主要难在三点。

第一，中小微企业对国际法的了解和研究都尚显不足，因此及时普及相关知识迫在眉睫。回望中国从1986年申请恢复在关贸总协定中的原始地位国席位，到最后成为世界贸易组织的成员，整个进程一共是15年零5个月。这15年零5个月的入世谈判进程，也是全民普及相关国际规则和惯例的过程。我认为这样的普及是当务之急，所以首先要解决中小微企业的普及问题。

第二，要搭建数字经济共享平台。如果每个企业单独去做数字贸易，耗时耗资巨大。因此，政府应协同相关力量来搭建数字贸易的共享平台。

第三，中小企业在数字贸易实践中遇到的问题应该及时反馈给政府有关部门。我始终认为，政府有关部门需要定时定期走访企业，了解需求，尤其是要召开座谈会，做到上情下达、下情上达。从而在提升中小企业参与数字化转型的积极性同时，也能解决好他们的困难。

《21世纪》：在强化创新驱动中，如何加快疏通产学研用通道，促进创新链与产业链深度融合，激发经济发展新动力(310328)？

周汉民：数字经济要强化创新驱动，数字贸易也要强化创新驱动。对于产、学、研能不能更深度地融合，创新链与产业链能不能更深度地融合，核心在于要明确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因素。资源配置不仅包括物质资源，还有人力资源、人才资源等，因而大学课程设置、课时安排、教学方式，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需要急速转型。

简而言之，首先大学要强调数字化。只有学生拥有了数字化的理念和实践，他们才能够在走向社会、融入创新大军的进程中始终了解数字化和数字经济，让数字社会、数字治理成为我们生活的组成部分，这样才能做到产、学、研的结合。与此同时，创新更在于企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原创的思想、技术、产品作为立身资本。所谓深度融合，也就是要让创新成为习惯、成为需求、成为动力。

《21世纪》：如何进一步提升市场主体信心，为企业纾困？

周汉民：2022年中国经济总体目标是稳字当头、稳中求进、行稳致远，这里有三个关键词：稳、进、远。谁是能够促进这一目标实现的最主要动力？答案是中国1.5亿个企业和工商户，也就是我们所称的市场主体。

稳就业、保就业、稳预期，核心是要稳企业。这其中要重点关注三点。第一，始终要坚持“两个毫不动摇”，让中国的企业，无论是国有的还是民营的、外企的，都要充满对市场发展的信心。这也是这两年我调研200多家企业所得到的深切体会，就是企业需要鼓励支持，他们最需要的是对信心的激发。

第二，新冠肺炎疫情反复、世界经济严峻复杂，相关的纾困解困政策措施应当集成梳理，该留的要留住，做到政策的持续性和一致性。

第三，各级政府部门应该深入调研，如中共上海市委强调坚持的大走访、大排查，就是要深入基层、深入实际、深入解决问题。只有这样，中国的企业才能在稳字当头、稳中求进、行稳致远中为国家作出更多的贡献。中国的企业有骨气、有信心、有能力，只要我们不断地激发他们的创新热情，关注到他们面临的实际困难并进行解决，他们一定能够奋勇前行。

“双碳”战略的法律地位需进一步明晰

《21世纪》：如何评价过去一年我国在“双碳”目标建设中的成效？

周汉民：这个评价不能简单做出，还需要深入地研究。但有一条是可以肯定的，中国提出的“双碳”目标不仅是一个在联合国大会上做出的承诺，还要将其付诸现实，也就是要从中央到地方，制定非常详尽的、涵盖全社会各方面的行动指南。

《21世纪》：你在提案中建议“双碳”立法，能否具体谈谈？“双碳”立法将有助于解决哪些问题？

周汉民：2021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正式公布《关于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做好碳达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见》，从宏观层面进行全面部署，但全国人大尚未就此进行立法，“双碳”战略的法律地位需要进一步明晰。我国《大气污染防治法》《环境保护法》《可再生能源法》《森林法》等法律中虽对“双碳”的相关内容有所涉及，但较为分散，缺乏对“双碳”愿景的统筹考虑。法律要有针对性，内容要强调完整性，制度要形成精准性，且一定要及时提出。更为重要的是，对于一些国家的强制措施，比如从明年开始欧盟将对进口的部分商品征碳关税等，我们要高度关注并未雨绸缪，做好应对。

为什么要把相关的“双碳”战略和立法结合起来，是因为“双碳”目标涉及的问题非常广泛，如环境保护、大气污染防治、清洁能源和碳排放权等等。特别是我在提案中提出要从禁塑令上升为禁塑法，这一条的国际实践也在进行，3月2日联合国环境大会通过“2024年全球要实行强制禁塑令”这条内容，也与我的建议不谋而合。

探索三省一市如何执行好国家总体规划

《21世纪》：长三角一体化国家战略提出已经四年，在高质量发展和共同富裕框架下如何推动长三角一体化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

周汉民：2018年11月5日，长三角一体化高质量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这对上海、对长三角、对全国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国家战略部署。长三角拥有35.9万平方公里土地，占全国总面积的1/26；约有2.2亿常住人口，占全国的1/6；2021年所创下的经济总产值占全国经济总量的1/4，超过了世界排行第五的印度。

长三角的一体化是高质量的一体化，这其中首先要实现一体化，我个人认为重点在于要抓两头。一头是规划的一体化，即顶层设计。三省一市的规划要服务于国家战略，它的顶层设计不是将三省一市的规划拼凑而成，而是探索国家总体规划如何让三省一市去执行。另一头就是高质量，就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政府发挥积极作用。长三角这样大的经济容量、这样重要的发展阶段、这样集中的科技能力，必须要强调高质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行稳致远。

（实习生陆爽对本文亦有贡献。）

（作者：卜羽勤 编辑：周上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