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咸彪/图
◎樊泽宝
近日陪着外孙在小区的口袋公园里玩耍,他突然蹲在一棵树下,指着刚出土的一棵小树苗问我是什么花。我弯腰一看,见其一拃多高、浅绿中还带一点点红色的卵圆叶子,竟是一棵久违的小杏树苗。
常年居住在城里,已多年未见这种陪我走过童年的“小精灵”了。因此,一见如故,既亲切又兴奋,它不仅是乡愁,还有我儿时的很多乐趣。于是,不管外孙是否听得懂,按照小时候的做法给他讲起了我幼时与小杏(桃)苗的故事,
老家在农村,童年时拾草剜菜。每年麦子拔节时,无论是路边还是麦子地里,时常发现刚从土里冒出的小杏苗或小桃树苗。每次发现都会如获至宝,兴奋地大叫“这里有一棵杏(桃)树苗!”听见叫声的小伙伴们便会迅速地围过来,羡慕不已,心里都希望这棵小树苗是自己发现的。
当时农村的水果很少,都是当地品种。春季几乎见不到水果,仲夏后随着“麦黄杏”成熟,其后陆续有其他品种的杏子上市;桃子多是毛桃,除了一种叫“六月鲜”的桃子在农历六月成熟外,其他要等到了秋季;中秋前后还有少量的黄梨等。
因家庭经济拮据,那时花钱买水果吃的很少。多数人家是在自家庭院或菜园的堰埂上栽棵桃或杏,熟了后大人孩子解馋打牙祭。因此,我们从小就期望栽种这类树,想象着明天起来小树就长成参天大树、开花结果。
一旦发现小树苗后,小伙伴便围在一起,用剜菜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把小苗根部四周的土挖出,在其根部形成一个圆柱型的土堆,然后两人把铲子插到土堆的底下把小苗连同其根部的土“全毛全翅”挖出,用两手把根部的土攥紧,形成一个土疙瘩,说是带着它“老家”的土易成活,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盛菜的篮子里,高兴地屁颠屁颠擓回家。
很多时候在把小苗从土里起的时候或带回家后发现篮子里的土疙瘩散开了,一棵全裸的小苗“全毛全翅”地展现在眼前,苗茎嫩白嫩白的,茎根分生出十几根五六厘米长的细根,底根旁边还会带着供给植株生长所需养料的杏(桃)仁,有时杏(桃)核还没有掉落,一种母体的温暖油然而生,让人看了感觉很可爱。
这些冒出来的小杏树或小桃树,是人们上年把吃了的桃或杏的核丢弃之后,被收集到粪堆送到农田里或雨水冲刷到路旁的土里,一到来年春天气温适宜,就开始萌芽冒出。
拿回家后,用镢头在靠墙根的地角挖个坑,将小树苗栽进去,把它“老家”的土也填进坑底或苗根上,把土按实后浇透水;再找几块半头砖或旧瓦片,立在小树苗的四周,顶面盖上一块较大的瓦片,给它搭一个小房子,防止日晒或小禽畜偷吃。
之后便在每天放学后或早晚掀开瓦片看看,叶子耷拉了没有、需不需要浇水、长了没有等,从院子的水缸里舀瓢水浇上,呵护小树苗像现在养宠物一样上心。
当时无论谁先发现了,其他小伙伴很羡慕,都期盼着自己也能找到一棵。于是,小伙伴们像寻宝一样,眼睛如探照灯,在经过的麦田、路旁和墙角仔细搜寻。但寻找杏树苗如大海捞针,可遇而不可求,有时候好几天甚至一个春天都一无所获。但总会有运气好的时候,那时候找到一棵杏树苗,就如发现了一件宝贝,如找到叶子嫩绿油亮且又长又尖的桃树苗,更是大喜过望。因当地的说法是“桃三杏四梨五年”,桃树最先结果。
那时的人实诚,孩子也是如此,谁先发现就归谁。如果找到小树苗的年龄小或女生,他们怕把小树苗弄断,自己既不敢挖刨也不会栽,我们这些大点的就七手八脚地帮着挖出,回家后再热情地帮着挖坑栽种,可谓好事做到家、一条龙式的服务。被帮助的小伙伴很感动,许下“墙上画饼”般的承诺,说等结了杏子,一定会让哥哥姐姐们先吃。
尽管挖栽小苗费尽了心思,但年年植树不见树,只是空欢喜一场罢了。栽在墙根的小树苗多数都长不大,不是被牛羊啃了就是干(涝)死或让闲孩薅出,每当看到小树苗毁了,既心疼也懊恼。即使有存活的,几年后长大,因品种老化,年年开花却不结果实,即使有结果的也是稀稀疏疏的歪瓜裂枣,吃起来酸涩无比。后来知道果树需要培育、嫁接和更新换代,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在路旁或沟坡的棘树丛里每年都会有小树长成,应验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名言。不过还没等果子长大,就被我们这些馋孩打掉毁了。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年复一年,我们成人了,小树也长大了,小树苗对长大了的孩子再没吸引力了。但下一轮的孩子们又开始重复着我们的过往,寻找着快乐,栽种着梦想,乐此不疲。
杏(桃)树苗的记忆,是几代农村人特有的精神财富。现在各类水果已不分季节,天南海北的品种应有尽有,吃水果图一口鲜,已没有了曾经的期待与乐趣。
外孙听得入神,但除了对挖栽树苗有兴趣外,其他并无感觉,听完后就让我把小苗挖出拿回家栽。我告诉他不能挖,它在这里享受着阳光普照,历经风霜雪雨的砺炼,会像周围的大树一样,自然长大。
他似懂非懂,只是不再坚持把树苗挖出。看着外孙,再看看小树苗,他们幼嫩茁壮,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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