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反水、前排空位、门票打5折|李健演唱会高价票事件调查

　　5月1日，李健苏州演唱会开演，但高价票风波未平。

　　几日前媒体报道有黄牛在朋友圈称演唱会门票为“赔钱货”。4月29日，距离开演两日，售罄已久的门票在大麦上突然再次上线。29日，粉丝微博公开diss门票暗箱操作，“当初抢票时连个二层1280的都没有，现在竟然还有一层1280的？是谁在玩弄听友？”5月1日，有听众对娱理工作室表示，“现场很多好位置都是空的。”“980的票黄牛打到了5折。”

　　从“开票1分钟售罄”，到粉丝叫苦高价票，再到黄牛打折出售，最后现场空留好位置，李健苏州演唱会门票事件风波不断。那么究竟是谁该为这些风波负责？娱理工作室经过调查发现，经纪公司、主办方、黄牛各有利益考量，演出市场积弊多年的潜规则暴露无疑。

　　娱理工作室咨询业内人士了解到，国内音乐演出票价10年前最高是1680元，现在绝大多数最高票价还是1680元。而在此期间，艺人的报酬水涨船高，税务成本增加，主办方可图利润空间变窄，会留存一部分票源加价卖给黄牛，黄牛在此基础上卖给观众的票价会再加200-500元。而本次李健门票最高价达到了3500元，是1280元最高票面价的近3倍。

　　李健苏州演唱会为李健2018-2019年“不止，是李健”系列巡演，此前已在重庆、武汉、南京、北京、昆明等多个城市举办。那么在片酬、税务和场地成本基本无差的情况下，为什么单独苏州站爆出了大量负面声音？娱理工作室认为局面失控的根本原因为“潜规则”在“畸高”票价前的一次失灵，那么是谁导致了李健苏州门票价的“畸高”？

　　“前排好位置空了很多，现场蛮尴尬”

　　一位在演唱会现场的听众向娱理工作室表示，场外有很多黄牛在卖票，前排1280的好位置价格没怎么变，三层980区成了打折严重区，基本到了5、6折的样子。而现场座位，一层移动看台区（1开头的区域）和内场（99区和100区）则存在大量空位置。

　　上图可以看出，李健演唱会1280的票覆盖面比较广，包括内场（99区、100区），一层移动看台区和二层看台区，对比媒体爆出的合肥站演出定价，高价票多了整个二层区域。坐席图显示苏州站的最好的位置就是内场和一层看台区，摩天轮上（二手售票平台）曾将一层的价格炒到2700元以上，闲鱼渠道显示内场票价最高达到了3500元。

　　“出票出过万，以场馆的实际座位数来看，有大几百张票是废掉了。正常卖票的话，肯定是100%的上座率，李健的人气还是很高的，但是因为票价被恶意炒高，超过了市场承受度。”身在现场的李健粉丝秦辉（化名）向娱理工作室叹息，“前排好位置空了很多，蛮尴尬的。”

　　“门口很多黄牛在卖票，前排好位置的价格可能少个100、200，基本不变。980区的有打到了5折，有6折。”秦辉告诉娱理工作室，现场黄牛票有真有假，大麦在现场验票，公安在抓假黄牛票贩，对真黄牛票贩以驱赶为主。“公安这次看起来挺认真。”

　　“1280的价格买了980的票，当时很庆幸有票，现在看到还有余票，打折卖，真心酸，委屈的同时为内地票务后台混乱而愤怒。”微博网友“媛子今天自律了吗”表示对此次李健演唱会黄牛高票价现象很“寒心”，点赞者众。

　　“黄牛和大麦互通有无，黄牛出手不了再返还给大麦，所以大麦一会有一会无。”“主办和大麦的问题，歌手无能为力。”“明显是大麦和黄牛勾结，把好位置都留下给黄牛，造成大家买不到好位置，扰乱市场。”“大麦切割好位置给黄牛牟利不是一直都在做吗？”在一条讨论李健苏州演唱会的热门微博下，大部分网友把矛头集中在了大麦平台和主办方头上。

　　北京资深演出公司人士王源（化名）告诉娱理工作室，正常演唱会操作流程为，艺人经纪公司放出消息要做巡演，主办方找上门，细节谈妥合约签完后，艺人和经纪公司拿固定报酬，其他市场运作均为主办和承办方行为，艺人和经纪公司只负责提供演出内容。“但票面价格是艺人给出的，最高不能超过这个价。李健比较强势，想亲民一些，定的是1280的最高价，超过这个定价就不要谈合作。”

　　“事实上，主办方也很无奈，利润太低了。”王源透露，音乐演出市场的票价潜规则是最高不能超过2000元，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实际上当地的文化、物价部门会对此作出限制。“票价10年没变，10年前最高是1680元，现在还是1680元。但艺人的片酬早已经走高，加上去年开始税务严查，成本不断走高，场馆和座位数却没增加，有时就算主办方把票按票价全卖掉，也不挣什么钱。”

　　王源理解黄牛在音乐市场存在的必要性，潜规则能畅行的原因在于市场需求。“有时是主办方原价给黄牛，黄牛哄抬市场，增加艺人热度，经纪公司不受损的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是主办方加价卖给黄牛，黄牛再加价卖给听众，大家都能赚到钱，不过这样的前提是不能玩过火。”

　　娱理工作室经过调查获知，在摩天轮平台和闲鱼平台上，李健苏州门片一层移动看台区普遍被炒到2000元以上，最高近3000元，内场票价最高达到了3500元的价位，是原1280元票价的近3倍。“一般情况下就200-500的加价，这次这么夸张导致网络很大的负面声音，我认为直接原因就是主办方卖给黄牛时，票价就被加的很夸张。”

　　谁之祸？ 主办、大麦、黄牛各有说法

　　李健苏州高价票风波始于黄牛在朋友圈怒骂其为“赔钱货”，并晒出了多张滞留手中的门票，随后市场上出现打折票，李健的人气开始被人质疑，网络负面声音不断扩散。

　　4月28日，娱理工作室以买家的身份联系上了3位黄牛，黄牛各自报价，但叫卖情况趋于统一。一层移动看台和内场仍然高溢价，基本保持2000元以上的票价，最贵内场报价达到了3500元，打折票主要为二层1280的票和三层980的票，其中二层最低报价为1000元（7.8折），980的票最低为850（8.7折），此外580的票反涨到了780元，380元的票则都没有。

　　“二层1280的卖到1000块简直是‘骨折’，毕竟都是加钱（票面价基础上）拿的。”一位闲鱼平台上的黄牛对娱理工作室表示，当被问及是从哪里拿票，对方则无回应。

　　另一位号称在苏州演唱会找他就行的黄牛，在门票叫价十分强势，是三位黄牛中报价最高、折扣最低的，如二层1280只肯卖到1200元，980的票报价900元。当被请教到如何提高在大麦上的抢票成功率时，这位黄牛则变得十分警惕，“知道这问题犯法不？我们不抢票，直接从主办方手里拿。”当被问到多买几张票能否便宜些，他回应“这跟数量没关系。”“我们拿票容易，但价格不便宜，因为老板挺黑。”

　　4月29日，娱理工作室以买家身份联系到李健苏州演唱会主办方革新百集的一位高层，其表示现在是没票的状态，手上预留的都是备用危机票，愿意以票面价直接出售。“我们主办方只要有票，从来不会加价出售，票上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加价是违法的，黄牛是我们和公安联合打击的对象。”当娱理工作室觉得票价太贵时，对方则直接回，“外面的已经卖到了2500一张。”

　　对作乱一时的黄牛现象，这位高层认为黄牛现在是有组织的大量在校学生在大麦抢票，抢到票的黄牛有可能加价赚到了钱，也有可能自己的票留着打折。“这些都是他们个人行为，我们主办方不是执法部门，唯一能做的就是提供信息和报警。”“我们已经报警到苏州文化稽查和苏州市公安局了，在演唱会门口，我们会连同公安一起，见一个（黄牛）抓一个。”

　　4月29日中午12点，大麦重新上线李健苏州演唱会门票，而在此之前，上述高层向娱理工作室透露，“中午会有一批大麦后台截留的可疑IP地址门票，全部上架销售，大概200张左右。”12点前，娱理工作室在大麦网上做了缺货登记，但一直没收到购买信息提示。

　　29日下午，娱理工作室联系到了大麦某高层，询问为什么收不到购买信息提示，对方回应“票量只是很少一点点，是主办方给的，发的信息通知应该都是以前预定登记的用户。”

　　由此，黄牛、主办方、大麦方的说法已经出现了多处矛盾。黄牛称票源为从主办方渠道拿到，主办方高层坚称黄牛为公司连同公安一起打击的对象；29日中午，大麦突然上线部分李健门票，主办方回应这些票为大麦截留的可疑IP地址门票，大麦方则表示是主办方给的票。

　　谁在说谎？

　　5月2日，娱理工作室根据天眼查提供的号码，拨打了李健工作室完美坚持的电话，但并未接通。

　　监管趋严 李健演唱会被纳入重点检查

　　2018年12月28日，文化部颁发《加强重点营业性演出市场执法工作》的通知。通知重点在于整治囤票捂票炒票、虚假宣传、交易不透明等违法违规演出票务经营行为，其中“不止，是李健”2018-2019李健世界巡回演唱会被纳入为了重点检查的营业性演出。

　　重点检查内容为：票务经营单位是否具有营业性演出票务经营资质，是否取得演出举办单位授权或委托，是否存在加价销售行为，是否存在捂票囤票炒票行为，是否对演出内容和票务销售情况进行虚假宣传等。“发现违规票务经营行为的，依法从重从快查处。”

　　《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二十四条规定，“倒卖车票、船票、文艺演出或者体育比赛入场票券及其他票证，尚不够刑事处罚的”，处15日以下拘留、200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

　　“现在监管是越来越严了，2016年王菲上海天价演唱会那会比较夸张，只给大麦留了800张票，不到总票数的10%。大部分票流入非正规渠道，被炒到了天价，引起舆论强烈不满。”王源对娱理表示，国内音乐演出市场一直很混乱，直到2016年王菲演唱会事件后，上海文化局在受理审批项目时会要求看承办公司的票务政策。

　　“上海文化局的政策是网络票比例低于总票数的50%，承办公司提交票务方案后，文化局就有了依据去查。上海之后，其他城市开始效仿，苏州文化局没有明文规定，但会口头约谈，承办公司票务方案中给大麦的低于50%就别谈了，50%-70%之间的看项目。”

　　监管趋严，同时李健世界巡演被纳入了重点检查项目，这使粉丝秦辉在苏州站现场目睹了“公安（抓黄牛）看起来挺认真。”

　　5月2日，娱理工作室经过多方打听，获得了一位业内人士标注的苏州文化稽查队联系方式，但电话接通后对方表示“打错了。”随后娱理工作室拨打了苏州文广旅局电话，对方回应“咨询了执法大队，演唱会的事情直接向12318反馈，然后会有相关部门介入。”接着，娱理拨打了苏州12318，对方则回应“不管黄牛现象，我们主要负责文物保护、经营、网吧音像制品等事，你要不去当地12345咨询一下？”

　　“《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处罚针对的是个人，对倒卖演唱会门票现象，必须举报到‘个人’才有效，只举报一种‘现象’没人管。”一位律师表示。

　　演出市场黄牛“潜规则”现象在国内盛行不衰十几年，本次李健演唱会“高票价”事件只是“潜规则”在“畸高”票价前的一次偶然失灵，监管、公司、个体在强大的市场逻辑和逐利的人性面前，环环相扣，想要真正把握顽疾何在，不是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