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味胡辣汤

□李冰

初次品尝胡辣汤是由二嫂带着，在楼下的一间早餐店。店面不算太大，早餐品类也只有胡辣汤及其相关制品，但店内却挤满了食客。他们的桌子上无一例外都放着几碗胡辣汤。那汤颜色厚重，闻起来有股浓郁的胡椒粉味道。我看着桌边的人有的正酣畅淋漓地享用这份香辣滋味，有的正心满意足地结束这段清晨时光，还有的正焦急万分地等待属于自己的那一口热汤。

我从小生长在南方，而先生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在饮食上，我们向来遵循“求同存异”的原则。当我真正靠近一碗胡辣汤时，才发现自己与它隔着遥远的距离。我迟迟不肯动筷，二嫂却鼓励我勇敢尝试。那一次的早餐像是味蕾初次抵达异乡，充满了惶惶不安的陌生。

我和先生一南一北的两个人，由于工作原因，去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有一次，先生拉着我逛超市，他在超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迟迟没有选中的商品。我满脸疑惑地问他到底在找什么，他才缓缓地吐出三个字：胡辣汤。这个城市并不流行胡辣汤，超市里自然也找不到。他失望而归，我却另生主意：从网上订购。

网上的胡辣汤料理包便捷易操作，拿到手的第一时间我们便煮了一锅。先生捧着大碗喝得自在满足，临了却皱着眉头说：“好喝是好喝，但总感觉缺点滋味。”对于这份缺失的滋味，我自是品不出来的，只好安慰他说：“他乡之胡辣汤，只图解馋。”先生哈哈大笑，不再细究。虽然味道有所欠缺，但这碗速食的汤汁也确实给了先生隐隐作乐的惊喜。我也在这种喜悦的情绪之中慢慢向胡辣汤靠近。

好不容易盼到休假回家，先生要充分释放他的味蕾。与我这个异乡人的陌生不同，这片土地，他无论离开多远，回来也是久别重逢。先生起了个大早，踏着清晨的阳光奔向他心心念念的胡辣汤。依然是楼下那家早餐店，依然是纷至沓来的食客，依然是津津有味的细饮，依然是回味无穷的沉醉。

我们在店门外落座，先生忙不迭地选购餐品。此时时辰尚早，但这里却热闹非凡。大家三三两两，谈笑风生。厨房里不时传来吆喝声，小小的窗口递出来一碗又一碗胡辣汤。先生端着餐盘满载而归，除了胡辣汤，还有一筐油饼，他说这是绝配。

我又细细端详着眼前这碗汤，在深沉的汤色之中，我发现了一些耀眼的食材。比如牛肉片、黄花菜、花生米、细粉条等，每一样都是我爱吃的。这碗刚出锅的胡辣汤在清晨的微风之中卸下了些许滚烫，我轻轻舀起一勺放入嘴里，咸香的辣味顿时充满口腔。这股多年前我抗拒的味道，正在变身成一位老朋友缓缓向我走来。阳光照在树叶上，同时也落入我举起的勺子上。我再看先生时，他正坐在树荫深处满头大汗。我却回想起那道“缺失的滋味”，那到底是什么呢？

当我就着油饼喝下大半碗胡辣汤后，突然明白了那道缺失的滋味，那就是故乡山水里的风味，是一股熟悉的风，是一道温暖的阳，是刚出锅的滚烫，是豪饮后的酣畅。

这一次，我的味蕾不再惶惶不安，而是变得自若心安。胡辣汤是心与心靠近的依托，也是心与故乡栖息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