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俪 依然「大女主」

借助《理想之城》苏筱的角色，演员孙俪以引领者的身份，基本完成了国产剧语境内初代「大女主」的蜕变。在这个倡导女性主义的时代，这是一个更现实也更「理想」的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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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卢枫 

电视剧《理想之城》经历了口碑低开高走的过程。进入8月中旬后，伴随着剧情发展进入到后期，孙俪发微博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

8月25日，她在微博上发文，「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配了两张图，一张是新剧《理想之城》中，角色苏筱越级升职招致内部举报，在一摞联名举报信朝她摔去后，她看到其中有曾经伯乐汪炀的名字，整个人愣在原地，终于明白什么叫职场；

另一张来自10年前播出的《甄嬛传》，一句「菀菀类卿」让甄嬛知道，原来皇帝此前对自己的万般宠爱只因自己的容貌与原配皇后纯元相似，一时间痛心跌倒在地，早产一女后自请离宫到甘露寺修行。至此，甄嬛前期天真单纯的阶段，正式翻篇。

孙俪微博截图

曾经，因为《甄嬛传》太过火爆，孙俪在采访中频繁地被问及，「是不是跳脱出了甄嬛的影子」，「是不是还能有一部作品超越《甄嬛传》」。

她从执着解释，「一直在努力接触很多不一样的角色」，到去年《安家》播出后，她坦陈，「再超越甄嬛太难了」，「一部作品被人看到，被观众喜爱，它可能真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不过这对我也是荣幸，我觉得她可能就是我一辈子的一个标签。」

这次，她主动介入评价体系。在近期接受媒体采访时，孙俪自己提到，觉得拍摄《理想之城》像演了一遍「职场版《甄嬛传》」或者「男人版《甄嬛传》」。在赢海集团这个以建筑行业为背景的职场群像戏中，有一场开会的群戏，孙俪拿着剧本对照了半天，才把所有的演员和角色对上。

《理想之城》剧照

而《理想之城》这部行业剧，就是被这样一个类甄嬛的现代职业女性角色牵着，走向了让人热泪盈眶的英雄主义结局，在描摹「中国式」职场的人情世故和错综关系中，普通人的理想信念被歌颂，一种可贵的、对正确价值观的坚守得以弘扬。

如果说10年前，孙俪在《甄嬛传》的表现，开启了古装电视剧「大女主」走向台前的新阶段。那么10年后，《理想之城》苏筱的角色，跳脱出了「所有男人都痴迷女主」、「靠和男人谈恋爱打天下」这种已不再符合当下审美的固定模式，在拒绝悬浮的创作前提下，试图在男女平权的社会背景下刻画丰满的女性角色。

对更广泛意义上的女性表达来说，这是一个更现实也更「理想」的新开始。

中年女演员

今年是孙俪入行第20年。明年她即将满40岁。《理想之城》播出前期，那些关于「中年女演员」的荧幕「困境」，同样发生在了孙俪身上。

为配合建筑工程行业女社畜的角色设定，素面朝天、中性装扮、踏着帆布鞋的形象，把孙俪的黑眼圈、皱纹和为调动角色情绪的设计，更放大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理想之城》剧照

有网友以该剧不是为展现中年女性生存状态为由，对孙俪的演技有所微词，认为她没有跳出自己的表演舒适圈。来自主演的争议，也间接导致《理想之城》播出过半豆瓣才正式开分。

从始至终，孙俪并没有机会直接回应剧集前期的不同声音。随着苏筱进入集团高层，剧情变换在更高利益掌权者之间快速发展，年龄的争议迅速被冲淡。苏筱和夏明因追求不同的理性分手、苏筱在懂得利弊与对错后重新面对汪炀的从容，被网友称赞为成年人处理事情的范本。

在《理想之城》中，将职场内的代际冲突展现出来，是一大亮点。以前的编剧大多写到只上下级的权力，看不到背后其实是年轻人、资历老人以及掌权老板之间的思维、价值观这些代际冲突。

《理想之城》剧照

而苏筱就像是投进一潭死水里的那颗小石头，搅动起新老两代人在职场中的冲突，从而铺开中国职场那张错综复杂的人际网。

换做20岁的孙俪，她无法把握游走于职场高层的分寸。这是中年女演员，自己也经历过所谓「成长」后，有能力上下兼顾和跨代际共情的优势。

更多的理解，来自于对导演刘进「素颜」要求的认可。「拍这部戏之前，导演就对我说，他不希望有妆感，希望这个女主角不要有主角光环，是扔在人群中都看不到的。不要一上来衣服颜色、妆容、头上抹发胶、穿着高跟鞋，一看就知道这是戏里的主角。他不要那种感觉。」

拍摄期间有一天，化妆师实在忍不住，和孙俪商量只花一条眼线，「这样稍微有点眼神光」。但刚已开拍的第一个镜头，就被导演喊停，要求去化妆间擦掉。刘进因为播出后有人说女主角「衣服好土啊」而苦恼过，「作为演员其实都是脆弱的，女孩子都是要美的。」

但在相信人物、相信戏剧、尊重真实的创作原则上，二人能够达成共识。

在以往的角色里，孙俪体会过职场对女性的残酷。市场环境的变化，加快了内容创作的节奏。

「我过去拍戏，角色受到情感挫折、失恋，都会有两三集的缓冲，现在前一场戏还在痛哭流涕，下一场就要穿上大衣抹着口红、披着围巾去公司上班。没人会在意你，你工作做不好，也不会有人提到是因为失恋、哭过、宿醉。你依然要精神抖擞去上班。」

最近的一次，是去年《安家》里饰演房产中介的房似锦。自己的生活很窄。所有一切对别人的好，就是觉得要完成业绩，要去赚钱，要把生意做好，房似锦和大家才能都好。

孙俪《安家》剧照

刘进说，这个社会中不只有光鲜亮丽高收入的人群，还有普普通通过日子、上下班的上班族，随便到地铁里、公交车上都可以看到，大部分是朴实的老百姓(603883,股吧)。

孙俪设想过自己50岁之后的样子，可能客串在各个剧组里赚零花钱。

「时代在变化，大家对演员的要求也在变化，原来人家觉得可能较年轻的演员才能演戏，但现在好像越来越不是这样，因为你有了生活阅历，演戏到最后真的是你对生活的积累和认识，台词可以背，但每个反应你是背不出来的，你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表达。」

终究还是，对真实的把握和追求。

欲望

孙俪最近一直在看美剧《东城梦魇》。《三联生活周刊》曾以《这才是我们想看的「大女主」剧》为题，来赏析这部包裹着悬疑探案外壳的人文剧。

女主角凯特·温丝莱特褪去了胶原蛋白和天真，操着一口特拉华口音的中年女警。那种自然的、毫无修饰的状态，让孙俪很羡慕，「那是一种需要感受的美，是我想要追求的一种韵味。」

凯特·温丝莱特《东城梦魇》剧照

虽然在孙俪看来，并没有所谓的「大女主」戏或非「大女主」戏，只有适合或者不适合她的角色。但自始至终，孙俪对演戏的掌控力都表现在，角色充满着极强的个人风格。然后，在个人和角色中来回拉扯。

从19岁接的第一部戏《玉观音》开始，到后甄嬛时期的《芈月传》和《那年花开月正圆》，努力、上进、欲望，都是吸引她以及她选择的角色的共性。

强韧的性格自有其来处。孙俪很小父母离异，15岁就进入上海警备区文工团，当了3年文艺兵，尚在青春期的女孩子，在军营里接受锤炼。

后来回忆起部队经历，本应该多愁善感，追求漂亮的年纪，孙俪却正为怎样去食堂帮厨，怎样打开食道多吃点不噎着而动脑筋。「集体生活特别能激发一部分人的生命力，培育人整理生命、去芜存菁的能耐。」

左为孙俪军装照；右为孙俪《幸福像花儿一样》剧照

孙俪也尝试着去演过柔弱的角色，比如电影《画壁》里的芍药，《新上海滩》里的冯程程。但这些角色似乎离成为代表作差了些火候，也有观众觉得，孙俪演的乖乖女少了点说服力。

孙俪《新上海滩》剧照

在演完郑晓龙执导的《幸福像花儿一样》后，好几年里，孙俪尝试了非常多的角色类型，有科幻、有喜剧，却一直都没有激起非常大的水花，也没有真正找到能够让自己大放异彩的戏路。

直到《甄嬛传》筹备，郑晓龙再次找到她。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那是「你永远可以相信娘娘接戏眼光」的10年。

2019年10月，《安家》发布杀青特辑。孙俪继《辣妈正传》后时隔7年，再次出演现实主义题材剧，也是她继《那年花开月正圆》之后，接演的第一部电视剧。

孙俪说，角色房似锦有一个让她特别喜欢的点是，她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

「她（房似锦）所有的想法，都不怕被人看见。她会说，我就喜欢赚钱，我喜欢赚钱的感觉。我不想做领导层，我就想在门店干业务。」「在房似锦这个人物身上，我看到了很多和传统电视剧女主角不一样的地方，这是她最开始给我的吸引力。」

苏筱也是一样。一个小人物在大环境里的沉浮、自我探寻，带着理想主义，有种一腔孤勇的励志感。

《理想之城》剧照

有评论说，苏筱身上有股「野蛮生长」的韧性，更符合当下独立女性的行动和思维方式。剧中有最直接的镜头表现，建筑工程行业高层会议，女性永远只是边缘化角色，而苏筱属于逆流而上，用努力和成绩想要拼得话语权的破局者。

她在打破某种常规。和曾经想要为自己辟出一条戏路的自己比，现在的孙俪更坚定了。

她完成了「找自己」的过程。她明确知道，自己希望能接写实的、有现实缩影的剧本。

前段时间，因为看了奥运会，她又对女运动员这样的角色跃跃欲试，「特别激动人心，运动员的精神太了不起了。」

孙俪微博截图

逐渐地，透过采访，她也逐渐放下了，那些年关于「大女主」的舆论纠结。「遇上大女主时代就是我们的幸运，我觉得作为女演员其实就应该去享受，就是有那么多戏都是以女性为主的，对于我们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时代。」

谁说「大女主」不能「素面朝天」

20年的职业生涯和近40年的人生脉络，往回倒着看是容易的。可以清晰地看见，孙俪越往后越趋于平衡的节奏，在家庭和片场之间。

拍摄《安家》时期，她向《南方人物周刊》描述过自己一天的作息：

「早上5点半左右起床，6点半出门，去松江拍戏，路上把早饭吃了，车程大概40分钟，然后7点一刻化妆，化到8点半，9点开拍，拍到中午12点吃饭，吃饭大概就半个小时，卡着点的，完了下午继续拍，拍到5点左右回市区。回家前我会看下导航，如果特别堵车，就在休息室先运动半小时到40分钟，然后在车上吃个晚饭，回去洗个澡跟孩子们讲讲故事，差不多9点就睡觉了。」

除了拍戏和必要的宣传，孙俪几乎不出现在其他的镜头前。

闲暇时间，她抄经、画画，生活得很慢。「拍戏期间，除了提前答应好的活动，我几乎都待在组里。因为不断地跳进跳出很容易让建立起来的人物散掉，我是那种不能同时做多件事情的人。」

图片来源：孙俪个人微博@turbosun

后来想想，孙俪花了许多年才真正走出甄嬛。某种程度上，不算高产的作品输出和较低的戏外曝光，也是其中重要的原因。

2009年，孙俪参演了一部中国与加拿大联合拍摄的电影，叫《金山》。虽然电影最终没有在国内放映，但孙俪却凭借此片摘获罗马故事电影节和加拿大双子星奖两个最佳女主角奖。影片主要讲述了二十世纪初叶，加拿大政府到中国招募劳工，修建一条贯穿加拿大南北的铁路的故事。

宏大的历史背景前，孙俪饰演的角色小虎，展开了一场从中国渡海到加拿大的千里寻父之旅。为了在残酷的华工世界内隐藏自己的美丽，孙俪几乎全程保持着「假小子」的形象。

电影《金山》海报

拍摄结束后，她自印了一本写真集《男孩100天拍摄手记》，「书的封面是我在诸多照片中一眼命中的，非常非常脏的脸和一双真诚善良的眼睛，他涵盖了小虎的前世今生，即使又脏又乱，他也是可爱纯洁的。」

孙俪写真集《男孩100天拍摄手记》封面

多年后再次回看这张封面，想起了这段关于孙俪的形容：

「聚光灯前，女演员的美丽有两种：一种光彩照人，让人只能仰视；一种素面朝天，却让人难以忘怀。前者浓烈如酒往往惊鸿一瞥，来去匆匆不许人间见白头；后者则清淡如茶不知不觉间就已沁人心脾。孙俪无疑是后者，会有观众30年后还记得的那种。」

这是丈夫邓超许多年前为孙俪写下的文字，那时他们还没恋爱。

每一段简单的生活里，都有着错综复杂的纠葛；每一张轻松的笑脸下，都藏着深深的痛苦。每一位活成自己人生剧本中的「大女主」，都在以迎难而上的精神用心生活。

《理想之城》终结了，苏筱的职场经历取得阶段性成功，与夏明的爱情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戛然而止，或许才是生活的真相，或许才能体会到羁绊的魅力。

最后，当观众发现自己在「大女主」剧里探讨社会议题，理解人生选择，这便是类型剧新风向的成功，也是中年女演员的成功，更是孙俪的成功。

《理想之城》结局最后一个场景

参考资料：

孙俪：超越甄嬛太难了，但我爱房似锦的不完美

https://mp.weixin.qq.com/s/trAgiKTXtEPOcNRmEJoZAw

孙俪：下个月我就要40岁了，可还是喜欢和邓超谈理想（记者注：据百度百科，孙俪出生日期为1982年9月26日）

https://view.inews.qq.com/a/20210825A04Y0Q00

孙俪 心有沉香，不畏浮世

https://mp.weixin.qq.com/s/5TQSa5diToNMl-vV-z7iYw 

孙俪 花开月圆，灿阳似锦

https://mp.weixin.qq.com/s/UHoh4YyMl7uNZChngaspvA

导演刘进：我拍《理想之城》，是想唤醒更多人“睡着的理想”

http://zqb.cyol.com/html/2021-08/24/nw.D110000zgqnb_20210824_1-09.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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